你們沿著種滿楊樹的籃球場慢慢走著，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但雙方都知道不一樣了。走到一處黑色鐵制長椅，你們一起坐下。

    秦悠看著你，問：“那么，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情侶了嗎?！?/br>
    你說：“抱歉，沒能做一個讓你滿意的男朋友?！?/br>
    她難過地笑了起來：“我沒有不滿意，要是你都不能讓我滿意，那世上也沒人能讓我滿意了?！?/br>
    “昨晚，謝謝你，陪我喝酒，陪我聊天，送我去酒店?！?/br>
    你語氣溫和：“不客氣?！?/br>
    她撩了撩耳邊垂落的一縷頭發，落落大方地望著你，眼中是明亮的苦澀：“今天早上我醒得很早，滿心都是后悔，后悔跟你提分手，太后悔了，恨不得馬上打電話求你和好。我知道你會答應的，你太心軟了。所以我不能這樣做，不能這樣傷害你，即使你不喜歡我?！?/br>
    你安靜地聽她說著，不時拂走飄落在膝蓋上的枯葉。

    “這些天來，你那么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但我始終覺得和你隔著一層膜?！鼻赜普f，“但是昨晚之后，我好像懂你了?！?/br>
    “‘他們無法接受一個自我認知水平線以下的自己’……”她慢慢地重復著，“顧如風，我理解你了。雖然分手了，但我從來沒有和你這樣近過?！?/br>
    你望著她，輕聲道：“有時候，朝夕相處了一輩子的人，或許也不會有片刻的互相理解。所以，悠悠，謝謝你的理解?！?/br>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能早一點告訴我，或許我們……”秦悠笑了笑，止住了話頭，只道，“寶寶，我不是那個能讓你打開心扉的人，但我希望你能盡快遇到那個人?！?/br>
    你微笑道：“謝謝?！?/br>
    她偏過頭去，指尖擦了擦眼角，半晌后道：“我能帶你去一次醫院嗎？你這樣的情況，看醫生應該會有幫助吧?！?/br>
    “看精神科么？”你平靜地說，“我沒有精神上的問題，我很冷靜，也很理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至于身體上，疼痛能對沖一部分心里的情緒，達到動態平衡。我很滿意現狀。抱歉，只能辜負你的好意了?！?/br>
    秦悠嘆著氣搖了搖頭：“好吧，那等你遇到那個人，等那個人帶你去醫院吧?！?/br>
    她又笑了起來：“我一直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比喻，想了好幾天，終于想到了——你對待我，像在對待一道數學題，每個步驟都力求精準完美，公事公辦。你隨時留意我朋友圈發布的內容、我隨口提到的東西，然后買來送給我，因為這是‘給人當男朋友’這道數學題的‘最優解’?！?/br>
    你無言以對，沉默了幾秒后，從兜里拿出那支口紅遞給她。

    她笑得直不起腰：“看吧，看吧，是不是這樣！”

    你無奈：“見笑了?！?/br>
    “如風啊，我的寶寶，你笨得好可愛啊……”她嘆了口氣，“老實說，我現在心都碎了，我可能要花很長的時間調理情傷?！?/br>
    你安慰她：“別難過，你這么優秀，會有很多人愛你?！?/br>
    秦悠憂傷地看著你，目光一寸寸撫過你的眉眼鼻唇，半晌后她打開包，拿出一張硬質卡片：“這是一個專業的助眠音軟件，掃上面的碼就可以下載app。我買了五年會員，你睡不著的時候可以試著聽一聽，萬一有用呢?！?/br>
    你接過卡片：“謝謝?！?/br>
    她又從包里拿出一個毛茸茸的嶄新熱水袋，印著獅子圖案，奶兇可愛。她說：“最近天冷，夜里要是肚子不舒服，就抱著睡覺，很暖和。充電式的，很方便?！?/br>
    你略怔了一下，輕聲道謝。

    她站起身來，笑著說道：“我很想說分手后繼續做朋友，可你長得這么好看，身材又這么好，我一見到你就想扒你的衣服，所以這朋友是做不成了?！?/br>
    她彎下腰，捧著你的臉吻你的唇。交往時她為了與你親吻，幾乎不涂口紅?？墒悄翘焖恐已婕t唇，將艷紅的顏色擦在你的唇上。

    她吻了很久。

    然后她拎著包，踏著落花樣的枯葉，漸行漸遠。

    你坐在長椅上，抬頭看籃球場中的比賽?；@球一次次撞到球框又飛走，偶爾進球，總是伴隨著一陣陣的歡呼。

    直到日暮西斜，你才慢慢起身，往宿舍走去。

    手機關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晚上，輔導員在微信群里發了一個需要填報的調查表，你才不得不開機。

    陳知玉給你發了一條消息，時間是昨天下午，問你酒醒沒有，胃還疼不疼。

    你糾結地盯著聊天頁面，三下五除二地刪除了發酒瘋的那幾條消息。刪了打，打了刪，磨磨蹭蹭半個小時，發過去三個字——“好多了?！?/br>
    他立刻打來了電話。

    你捂著臉低聲哀嚎了幾秒，拿著手機，走到宿舍盡頭的天臺，視死如歸地接起了電話。

    “喂，你好?！?/br>
    “呵呵，這么官方?！标愔襦托α藘陕?，“顧如風，你不會酒一醒就不認人了吧？”

    你咳了兩聲，說：“那個，前天晚上喝醉了，說過什么也不太記得了，不好意思?！?/br>
    “是嗎，那你關什么機?！?/br>
    “手機沒電了，忘了充電?！蹦闩吭跈跅U上，用指尖摳著鐵銹，“你知道的，我很忙，一忙起來就忘了?！?/br>
    “你忙什么？”

    “我是圍棋社的副社長，忙著教別人下圍棋?！?/br>
    “騙鬼去吧。你不但嬌氣，還敢做不敢當，敢說不敢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