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59節
明婳動作一僵, 而后不服氣地仰臉:“誰躲了?我有什么好躲的,又不是我害你這樣?!?/br> “是, 一切都是孤咎由自取?!?/br> 裴璉垂下眼, 目光釅釅地望著她:“孤自以為是,覺著放你離去,眼不見, 心便能定。然而自你離宮伊始,孤無一日不在想你?!?/br> 哪怕他用盡一切辦法, 試圖去忘記—— 他收起與她有關的一切, 封閉瑤光殿的宮門, 不許身邊人提及她, 甚至連東宮里姓謝的郎官都調了外任…… 但都沒用。 她的模樣仍是時不時浮現在眼前, 或是上朝途中看到一朵云, 或是下朝路上看到一朵花,又或是夜里處理公務時看到空蕩蕩的博古架, 會想起那里曾經掛著一幅她親筆所作的畫。 她無孔不入地滲進他生活中的點滴角落,甚至影響到他處世為人的習慣與理念—— 意識到這點時,他自己都難以置信,一個小小的、他從前不以為意、甚至帶有偏見的女子,竟潛移默化對他產生了如此深刻的影響。 他從最初的驚詫,變成本能的抗拒與逃避。 這是件很可怕的事,他該戒掉。 哪怕貪戀,也得戒掉。 他只得愈發勤勉地處理政事,用公務填滿一日之中的每個時刻,讓自己變得忙碌疲累,再無暇去想她。 但夜深人靜時,明明身心盡疲,卻始終難以入眠。 他克制不住地去想,她這會兒可睡了?她可會想他?離了宮,她過得可快活? 曾經幾度,看著身側空蕩蕩的床榻,他都生出趁夜將人掠回東宮的念頭。 但最后還是被理智克制住。 他不知這般的自我折磨到底何日何時才有個盡頭,只得一遍遍告訴自己,成大事者不可耽于情愛,他現下的決定是正確的、理智的,是圣賢書里、群臣眼里最標準的一條明君之路。 直到在御書房聽到她墜崖的消息,霎那間,理智崩塌。 與半年前在醉仙閣的那回不同,這次好似在心口直接剜掉一塊rou,空空落落,鮮血淋漓。 若他沒有放開她,她便不會遇上這種事。 都怪他,沒能護住她。 “無論怎樣,孤再不會松開你?!?/br> 裴璉牢牢握住掌心的細腕,神色篤定:“你是孤拜過祖宗、祭過天地的妻,此生此世,哪怕死后變成鬼,孤也不會與你分開?!?/br> 明婳傻了眼。 他這是在與她表明心意,還是在恐嚇她呢? 哪有人說情話,說出一種“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的味道。 不過…… 她冷下眉眼,語氣疏離道:“你耍無賴也沒用,反正我是定要回北庭的,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我?!?/br> “孤不攔你?!?/br> 裴璉道:“孤隨你一道去?!?/br> 明婳霎時驚?。骸澳闳ケ蓖??” 裴璉:“嗯?!?/br> 明婳秀眉輕蹙:“你別說笑了,你知道北庭多遠嗎?便是一路快馬加鞭不休息也要半月?!?/br> 遑論她們隊伍龐大,一路慢行,少說三月,多則半年,這還只是去程。 裴璉道:“你看孤像是與你說笑?” 明婳聞言,真往他的臉上瞄了瞄,見他容色肅正,毫無半點嬉笑之意,心下大驚。 真是瘋了。 “我去北庭是回家,你去北庭作甚?再說了,這一去就是大半年,你這太子不當了?朝廷那一堆政事不管了?陛下能同意嗎,朝臣們能同意嗎?你這未免也太不負責任,太莽撞了!” 話說出口,屋內靜了一靜。 少傾,身前的男人低低笑了兩聲。 明婳被他攬在懷中,也明顯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眉心蹙緊:“你笑什么?我是在與你說正經事!” 裴璉見她要炸毛,斂了笑,淡聲道:“從前是孤叫你不要莽撞沖動,現下卻換成你來勸孤不要莽撞,大局為重?!?/br> 明婳稍怔,等意識到這點,眼底也掠過一絲詫異。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迸岘I看她:“何況你我夫妻,同心同體,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明明是正經的話,卻不知是貼得太近的緣故,還是他的目光太過熾熱,明婳的思緒驀得有些跑偏。 “你別嘰里咕嚕的又想忽悠我?!?/br> 明婳打斷他,肅著眉眼:“我是說正經的?!?/br> “孤也是說正經的?!?/br> 裴璉道:“夫妻一體,婦唱夫隨,你要去北庭,孤便隨你一起,至于朝政……” 稍作思忖,他道:“父皇正值壯年,坐鎮朝廷綽綽有余,缺了孤頂多是少個助力,比平日里多cao心忙碌些罷了。且孤相信,父皇若知曉孤是為了挽回妻子才遠行,定然也會諒解?!?/br> 他說的頭頭是道,明婳一時無言。 好半晌,她才掀眸打量他:“就你這等嗜政如命的人,能舍下那些政務不管?” 她從前只知世人貪玩、貪酒、貪財、貪賭、貪色,也是認識裴璉后,才知這世上竟有人會如此熱愛辦公! 雖然在籌建積善堂時,她稍微有些理解裴璉忙于政務的心情與那種建立“功績”的成就感,但也不妨礙她覺得裴璉是個喪心病狂的大卷王。 “舍不下?!?/br> 裴璉如實答著,鳳眸幽幽地凝著明婳:“但更不舍下你?!?/br> 纖長的眼睫猛地顫了兩顫,明婳忙不迭避開他的眼,嗓音發緊:“才不聽你這些胡言亂語。你快松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話?!?/br> “除非你答應孤?!?/br> “答應你什么?” “給孤一次挽回你的機會?!?/br> “……” 明婳呼吸微窒,霎那間,皇后的話、阿娘的話,還有與裴璉過往相處的點點滴滴都涌上腦海,千絲萬縷,猶如一團斬不斷理還亂的麻。 就在她迷茫無措時,門外傳來采月的敲門聲:“娘子?!?/br> 明婳如聞大赦,忙掙著腰身:“有人來了,你松開?!?/br> 裴璉:“那你答應?!?/br> 明婳瞪他:“你現下怎的如此無賴?” 裴璉:“……” 因著有人與他說,哄妻子的關鍵便是膽大細心臉皮厚。 從前他只知往前面兩點鉆研,如今方知最后一點才是關鍵。 “是,孤就無賴了?!?/br> 裴璉一臉坦然地看向她:“你將孤變成這樣的,你得負責?!?/br> 明婳懵了,還帶這樣訛人的? 不等她再說,外頭又傳來采月的聲音:“娘子,藥送來了?!?/br> 明婳咬咬唇,橫眉冷對地看向面前的男人:“你先把藥喝了再說。還有,你身上汗味臭得很,熏死我了!” 前半句裴璉還不肯松,待聽到后半句,一向好潔的太子殿下面色一僵,冷白臉龐也好似閃過一抹可疑的窘色。 他松開明婳,濃眉擰著,“真的很臭?” 明婳連忙起身,站在離他遠遠的,邊整理著衣裙鬢發,邊嘟噥道:“你自己聞聞不就知道了?!?/br> 裴璉抬袖輕嗅。 新換的衣袍用香熏過,并無異味,但往肩胛胸膛處細聞,的確有些汗臭。 但他急著趕來凌源縣,一路上連飯都顧不上吃,遑論尋個客棧叫水沐浴…… 有心想與明婳解釋,但明婳已經去開了門。 采月端著湯藥進來,很是局促地給榻上的裴璉行了個禮,又與明婳道:“王妃讓奴婢告訴娘子,去窗外看看?!?/br> 明婳疑惑:“為何?” 采月眨眨眼:“娘子看了便知?!?/br> 說罷,擱下湯藥,福了福身子便退下。 明婳覺著莫名,但還是將湯藥遞給床上的裴璉,又走到窗邊,抬手推開。 外頭的雨停了,天空呈現一種清新明雅的雨過天青色。 這倒沒什么稀奇,但等明婳偏頭朝右看去,視線驀得頓住。 只見那青藍色的明凈天空之上,竟掛著一道雙層的彩虹橋。 兩彎彩虹,一上一下,一淺一濃,宛若彩緞,七彩斑斕。 “竟然真的有雙彩虹……” 明婳恍惚呢喃,她從前只聽說過,卻從未見過,未曾想竟在這不出名的小縣里瞧見了。 至于阿娘為何要專門提醒她看窗外,因為照著她外太祖家,烏孫當地的習俗,彩虹是天神與世人的橋梁,看到彩虹的人們會在此時祝福彼此,祈求天神的賜?!?/br> 怔忪間,身后傳來腳步聲。 明婳眼皮微動,回頭見著裴璉走來:“你怎么起來了?” 裴璉道:“想看看窗外有何稀奇?!?/br> 見明婳蹙眉盯著他的胸膛,他似有所悟,薄唇輕扯:“別擔心,氣血攻心而已,不妨礙下地走路?!?/br> “誰擔心你了?!泵鲖O收回視線,小聲咕噥:“少自作多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