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52節
魏明舟到得早,他其實不知是何人邀他,但送信之人說是肅王府的,有要事。 肅王府,是太子妃的娘家。 他糾結再三,還是來了—— 畢竟前陣子聽說太子妃去了驪山行宮養病,他就擔心不已。 明明上回在薊州一別,她還好好的,怎么回到宮里反倒病了?這實在蹊蹺。 不多時,雅間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隨著木門推開,緩步入內兩人,走在前頭的小娘子戴著帷帽,身后是個尋常打扮的仆婦。 只那仆婦雖穿戴樸素,但看那氣質,一看便是出自高門的嬤嬤。 至于前頭那個一襲柳色春衫的小娘子…… 魏明舟心底冒出個大膽的想法,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但身子比腦子轉得快,他愣怔怔地站起身:“這位娘子,你是?” 仆婦回身將雅間門掩上,那小娘子也緩緩摘下帷帽,露出一張天姿國色的瑩白臉龐。 魏明舟只覺腦子“轟”得一聲,心跳比那日在薊州總兵府里還要喧囂。 那一回她還是戴著帷帽的,可這回,他終于再次窺得那張心心念念、難以忘懷的嬌靨。 魏明舟這邊還暈暈乎乎宛若做夢,明婳已然上前,施施然行了個平輩禮:“魏郎君?!?/br> 魏明舟陡然回過神,連忙拜道:“太子妃萬?!?/br> 明婳眼波微動,卻也沒解釋,只抬手道:“請坐吧?!?/br> 魏明舟腦子已不會思考了。 明婳叫他坐,他便坐。 明婳叫他喝茶,他便喝茶。 明婳與他致謝,他才恍然了悟,太子妃今日為何邀他一聚。 “您太客氣了,那日是我該做的……咳,我的意思是,那種情況換誰都會出面勸阻……” 可那日除了他,無人勸阻。 明婳看著這個年輕兒郎漲紅著面皮,顛三倒四地解釋,不禁失笑:“好了,你不必說了,我都明白?!?/br> 明白?她明白什么? 魏明舟迷迷瞪瞪地看著眼前之人的笑靨,好似灌了一大壺的西涼春般,腦袋發熱,心口也酥酥麻麻的,似有什么快要漲滿溢出。 她笑起來,可真……好看。 “我不能在外久待,客套的話也不說了?!?/br> 明婳執起那盛滿清冽葡萄酒的琥珀荷葉杯,“魏郎君,這杯酒,我敬你,感謝你于我身陷險境時,為我仗義執言?!?/br> “不敢不敢?!?/br> 魏明舟也連忙舉杯,“您平安無事,便是最好?!?/br> 一杯酒水飲盡,明婳擱下酒杯,再看魏明舟那欲語還休的模樣,她道:“魏郎君有話便說吧?!?/br> 不然過了今日,這輩子也不會再見面了。 魏明舟抿抿唇,再看門口那仆婦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想來是太子妃信賴之人。 斟酌片刻,他終是問出聲:“外頭都在傳您去驪山養病,可您這是?” 明婳道:“我無礙,只是想去驪山清靜一段時日?!?/br> 魏明舟聽她沒病,松了口氣,再聽她后半句,也不知是腦補了什么,神情也變得憂慮。 想了想,他低聲勸道:“我知道您那夜定是傷心了,但……還是望您能展顏開懷,莫要因此與殿下生出芥蒂?!?/br> 明婳眉心微動,又聽魏明舟道:“您既然已為太子妃,這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您是遠嫁,山高皇帝遠的,身旁也沒個倚仗……我知我這些話可能有些僭越了,但為了您日后著想,您還是得盡早懷個子嗣,這樣您的地位也更為穩妥……” 明婳一時啞然。 卻也從這質樸話語里,感受到對方的真心關懷。 “多謝你?!?/br> 明婳輕笑,“此來長安,能與你結識一場,還是挺高興的?!?/br> 魏明舟怔忪,再一次沉溺于她的笑眸。 也不知是這酒勁兒太足,還是這初夏空氣太燥熱,他心頭忽的一熱,也激動上頭道:“太子妃,能認識你,也是魏六之幸。若是……若是能早些與你相識……” “哐當——” 隔壁雅間忽的傳來一聲重物跌落的悶響。 屋內倆人皆是一怔。 魏明舟被這響動打斷,上頭的情緒也落了下來,再看面前之人,只低低道:“我再敬您一杯?!?/br> 他仰頭飲盡。 明婳見狀,也倒了一杯:“這杯敬你,祝你日后前程似錦,萬事順遂?!?/br> 魏明舟忙喝了,也回敬道:“祝太子妃無病無災,萬??堤??!?/br> 三杯酒入腹,明婳也有些微醺,雪白雙頰也因酒意泛起淡淡酡紅,宛若夏日池塘里白中透粉的荷瓣般嬌嫩。 嬤嬤見狀,過來提醒:“娘子,該走了?!?/br> 明婳頷首:“好?!?/br> 她撐著桌子起身,盈盈朝魏明舟一拜:“魏郎君,山高路遠,有緣再會?!?/br> 魏明舟這會兒其實并沒喝醉,但他的心醉了,是以也沒聽出這話里的意思,只呆愣愣地抬袖回禮:“有緣再會?!?/br> 直到明婳離去,木門重新闔上,魏明舟仍聽到他胸腔里聒噪不已的心跳。 再看對座那個琥珀荷葉杯…… 上面好似還沾著她的口脂。 魏明舟知道這不對,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將那酒杯拿了過來。 的確是有個淺淺的唇印,小小的,櫻桃口。 是她的氣息。 魏明舟盯著那枚小巧的唇印,醉意朦朧的目光不覺有些癡了。 就在他端起酒杯,想聞一聞她唇脂的香氣,門忽的“砰”得一聲打開。 魏明舟一驚,抬眼看去。 便見兩名黑衣侍衛推門而入,身后緊跟著一位戴著銀色面具,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銀色面具! 魏明舟霎時清醒過來,在河北道密訪時,太子皆是以面具示人。 “殿…殿下……” 他忙不迭擱下酒杯,掀袍跪下:“殿下萬福?!?/br> 裴璉面無表情地掃過地下匍匐的男子,并未出聲。 只視線落向那擺在一側的兩只杯盞時,深邃眉宇陡然沉下,他們竟親密到同側而坐? 霎時間,胸臆之間好似燒起一陣燥火。 裴璉行至魏明舟面前,居高臨下地睥睨:“孤可曾與你說過,再接近她,后果自負?” 清清冷冷的話語如一枚枚冷箭,只叫魏明舟面色發白,伏在地上:“殿下恕罪,某并不知是太子妃相邀……” 頭頂傳來一聲冷嗤:“若知道是她相邀,你便不來了?” 魏明舟面色僵住。 因著若知曉是太子妃相邀,他還是會來的…… “孤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br> 話音剛落,便聽得一聲利劍出鞘的錚鳴。 魏明舟只覺脖子上一陣刺骨的涼,稍稍側眸,便見到一把利刃架于頸間。 一張臉霎時蒼白如紙:“殿下饒命,殿下饒命?!?/br> 饒命? 銀色面具之后,那雙狹長鳳眸一片暗涌的殺意。 理智告訴他,沒必要殺。 但一想到她離開長安前,還不忘與這個魏明舟見上一面,還說什么與他結識一場很高興,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她與他說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卻與這個不知所謂的魏六郎說“緣”? 他們能有什么緣。 便是有,只要他現下抬臂一劃,他們也只能百年后地府再見。 握著劍柄的長指越攥越緊,男人冷白手背也鼓起青筋,他冷眼看著那劍刃一點點割破那脖頸皮膚,滲出鮮血…… 殺個人罷了,于他而言,輕而易舉。 鮮血越滲越多,裴璉眸底閃動著一絲冷冽的暗芒。 殺了吧,一了百了。 他想,前幾次手下留情,已經足夠仁慈,這次也是他自找的。 “咚咚——” 門外忽的響起兩下敲門聲,而后一道清靈嗓音響起:“魏郎君,你還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