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42節
余光悄悄瞥向身側的年輕男人,那張冷白臉龐無波無瀾,低垂的濃黑長睫恰到好處遮住眼底的神色,滴水不漏的,瞧不出任何不同。 但明婳就是感覺到不太對,具體哪不對勁兒,又說不上來。 或許快回宮了吧。 回宮之后,有皇后娘娘做主,和離之事也能落到實處。 從碼頭到皇宮的一路,搖搖晃晃行駛了近一個時辰,兩人都沒開口說話。 明婳覺得和裴璉相處這一陣,她的耐心都變好了—— 若是從前,叫她坐著一個時辰不說話,她肯定要憋死了。 就在她以為會一直這般沉默下去,馬車進了宮門,裴璉終于開口,打破了車廂里的這份壓抑沉默。 “你真的決定和離,再無任何轉圜余地?” 平靜而沉肅的聲線,讓明婳眼皮跳了兩下。 方才他一直沒說話,就是在想這事? 嫣色唇瓣輕抿,她緩緩抬起眼,語氣平靜:“現下和離,對你和我,或許算是一樁好事?!?/br> 裴璉望著她那雙堅定的烏眸,濃眉皺起:“對孤如何算是一樁好事?” 明婳道:“沒了我,你可以再找個合你心意的……” “孤說了,有你足矣?!?/br> 裴璉目光凜冽,直直凝著她:“除了你,孤不想再娶旁的女子?!?/br> “從前孤的確輕慢了你,叫你傷了心,可孤已然悔悟,也在盡量改正。你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孤也可以予你,往后全心全意待你,絕不辜負?!?/br> “孤想與你重新開始,好好過日子,若有不足之處,你盡管提出,孤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赡愕降紫胍裁??到底想要孤如何做?難道真就為了一次疏漏大意,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肯給孤?” 男人的話擲地有聲,字字句句好似砸在明婳的心間。 她怔怔看著他,良久,才澀然開了口:“裴子玉,你是真的喜歡我嗎?” 裴璉不料她此問,淡漠的眼眸閃過一絲驚詫,而后肅容道:“自然?!?/br> 若不是喜歡,他何苦為個女子費心費神,一再改變原則與底線。又怎會在生死關頭,貿然上前阻攔刺客。 這世上除了養他長大的皇祖母、生養他的父母,再無任何一個人值得他這般豁出性命—— 這若不是喜歡,是什么? “謝明婳,孤或許不能像其他兒郎那般說太多甜言蜜語哄你歡心,但孤從不會輕易向人許諾真心?!?/br> 裴璉正色道:“孤再與你說一遍,孤心悅你,此生唯愿與你白首相守,一生一世?!?/br> 車輪轔轔地行駛在皇宮的石板路上,明婳看著面前男人這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明明他說的這些話,都是她從前做夢都想聽的。 可為何,她心下并無半分雀躍,反而覺得……有些可笑。 是了,他這高高在上的施舍態度。 “憑什么你不喜歡我時,就能冷淡對我。等你喜歡了,我就得歡欣雀躍的迎上去?你這壓根不是喜歡,你這不過是……” 明婳擰著黛眉,思忖片刻,才尋到一個合適的詞:“占有?!?/br> “你這根本不是喜歡,不過是占有欲作祟罷了?!?/br> “........” 裴璉眸色微沉,他不否認他對她的占有欲,但喜歡不就是占有嗎。 不等他再開口,馬車停下,門外傳來久違的太監總管劉進忠的聲音:“稟太子殿下,陛下請您紫宸宮一敘?!?/br> 這話一出,馬車里的倆人都有些詫異。 在外奔波大半年,的確是該拜見皇帝皇后,但按常理,都是先回東宮梳洗換衣一番,再去拜見尊長。 像是這樣才進宮,便直接被叫去覲見的情況,實在是少見。 裴璉稍作沉吟,提高聲線:“孤知道了?!?/br> 偏過臉,看向車內的明婳:“你先回東宮,孤晚些回來再與你說?!?/br> 明婳皺眉,心底納悶,他回來再與她說什么?繼續爭論和離之事,試圖用他那套道理說服她? 他到底何時才能明白,感情這回事最是講不通道理的。 不過這會兒他要去面圣,她也懶得與他爭辯,只低低嗯了聲。 裴璉又沉沉看了她一眼,這才掀簾下了車。 他一走,明婳只覺車廂里的空氣都變得輕松起來。 轉念想到回到瑤光殿馬上就能見到采月和采雁,心里也泛起一份歡喜。 未曾想還沒進東宮大門,皇后身邊的素箏姑姑便來了,笑吟吟行禮道:“皇后娘娘請太子妃過去呢?!?/br> 明婳驚訝,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身樸素清雅的打扮,雖稱不上邋遢,但坐了一上午的馬車,也沒涂脂抹粉的,未免顯得有些隨意。 “素箏姑姑,不然你等我一會兒,我先回宮換身衣裳,再重新梳妝一番?” 明婳訕訕道:“這副樣子去見母后,實在有些失禮?!?/br> 素箏本想說沒關系,目光在太子妃略顯清瘦的小臉掃了一圈,停頓兩息,頷首道:“也好。那您先梳妝一番,打扮得精神些,娘娘瞧著也放心呢?!?/br> 明婳點頭:“好?!?/br> 進入東宮要換轎輦,明婳坐轎,素箏就在旁跟著。 明婳垂眸朝下,問:“母后是有事吩咐么?” 裴璉被皇帝急著召去,或許是要談論政務??伤@邊也沒什么事,皇后娘娘便是想見她,晚些見也是一樣的,沒必要一進門就派人來請。 素箏姑姑卻是彎著眸,隱秘一笑:“并無吩咐,娘娘只是盼著見您呢?!?/br> 明婳眨眨眼,心里納罕。 她知道皇后娘娘挺喜歡她的,但……也不至于這么想念她吧? 無論如何,既然皇后等著她,明婳一回到瑤光殿,也顧不上歇口氣或是與采月、采雁敘舊,只忙吩咐她們準備溫水、衣裳與珠釵。 采月采雁兩婢是盼星星盼月亮,天天數著手指頭盼著明婳回來。 兩人都快等成“望主石”了,好不容易等到主子回來,還沒說上兩句話呢,就火急火燎忙活起來。 待坐在菱花鏡前梳妝時,方才有空細細打量自家主子。 采月嗓音微哽:“瘦了?!?/br> 采雁也紅了眼眶:“去年做的衣裳,今年腰都松了?!?/br> 明婳被她們感染的也有些想哭,但想到待會兒還要見皇后,愣是憋了回去,只笑道:“瘦了還不好嗎?細腰纖纖,夏日穿衣衫更好看呢?!?/br> 采月道:“您本就不胖,要那么瘦作甚?!?/br> 采雁附和:“是啊,還是胖點好,臉上有些rou才能壓住福呢?!?/br> 明婳笑笑:“好了,現下不是回來了嘛。養rou多簡單,往后讓廚娘多給我做些好吃的,半個月就能長回來?!?/br> 閑聊間,梳妝完畢。 明婳攬鏡自照,只見鏡中女郎,一襲玉蘭色紗緞宮裝,淡妝清雅,明眸皓齒,那精細梳起的如意髻左右各插著一枚金雀兒珠花,正中的金絲點翠蝴蝶釵流蘇迤邐,陽光下光彩熠熠。 果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這般一打扮,與方才當真是截然不同。 “我已經許久沒這般好好打扮過了?!?/br> 明婳一時都有些舍不得撂下銅鏡,十六七歲正是愛美的年紀,過去半年,她大部分時間都是潦草妝扮—— 在外奔波,哪還顧得上妝扮。何況天璣天璇都不擅梳妝,給她梳頭都是最簡單的盤發。后來換了春蘭伺候,鄉下丫頭更是不會梳頭,明婳只好自己梳頭。 只她頭發又厚又密,一個人也梳不來那些復雜繁復的發髻,只能隨便挽發應付下。 反正成日在船上待著也不出門,至于見人……也只會與裴璉碰上。 仔細想想,這男人好似從未對她的妝發打扮有過任何評價…… 是不在乎,還是壓根看不出區別? “采月,你隨我去永樂宮。采雁,你留在這,對了,外頭那丫頭是我路上買的,叫春蘭,你看著安排?!?/br> 明婳吩咐著,至于那個胡奴阿羅,因是男子,進不得宮,暫時派人送去了肅王府。 采雁欣然應下,又問:“主子今夜回來用膳嗎?” 在外殿等候的素箏姑姑正好聽得這話,笑道:“太子與太子妃好不容易回宮,皇后娘娘今夜在永樂宮設家宴,一家子好好聚聚呢?!?/br> 采雁聞言,紅著臉稱是。 素箏姑姑再看裝扮過后的明婳,眼底也難掩驚艷:“半年不見,太子妃當真出落得愈發標致了?!?/br> 明婳只當是客套話,莞爾淺笑:“姑姑謬贊了,半年而已,哪能有什么變化?!?/br> “奴婢說的是實話?!?/br> 素箏往她眉眼看了看,道:“精氣神不一樣了,瞧著更沉穩了?!?/br> 沉穩了么? 明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回身又叮囑了采雁兩句,便帶著采月,重新上了轎輦。 一路上,春光正好,微風不燥。 她高坐輦上,看著暌違半年的朱墻青瓦,心里驀得生出一種莫名的懷念與踏實。 說來也奇怪,她嫁到皇室還不滿一年,在這宮里滿打滿算也就住了幾個月,卻在不知不覺中也將這里當做了一個家。 想來是許太后、帝后和小公主對她照顧有加,她也漸漸在心里將他們當做了家人來看待。 只是…… 一想到與裴璉那別別扭扭的感情,明婳心底不由堵得慌。 待會兒見到皇后娘娘,要直接提和離的事嗎? 算了,今日才回來,難得一家團聚,先不提這樣掃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