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38節
“咳,微臣也只是提個醒,畢竟太子妃命格貴重,又有殿下您這位天潢貴胄在旁護佑,想來那些臟東西也不敢來犯?!?/br> 裴璉沉默兩息,道:“知道了,你退下罷?!?/br> 戴太醫躬身告退,裴璉在門前站了片刻,才轉身進屋。 小而雅的客艙里,只燃著兩盞昏黃燭光。 拔步床上掛著的半邊青紗幔帳挽起,春蘭正在替明婳解衣裳。 鄉下來的丫頭雖粗手笨腳,卻是打心眼里心疼自家主子,一邊小心翼翼解衣裳一邊抽噎著寬慰:“夫人別怕,沒事的,奴婢拿藥酒給您擦擦就不難受了?!?/br> 眼見燭光下的明婳雙眸緊閉,口中嚶嚀,裴璉的心口也好似壓著壘壘巨石。 好在及時拉住了她,不然若是落水,怕是要病得更厲害。 “郎君,奴婢要給夫人擦身子了……”春蘭小聲提醒著,話未說盡,那意思卻明顯。 裴璉瞥過春蘭布滿老繭的粗糙雙手,聽說這丫頭被賣入牙行前,只是鄉紳家最下等的燒火丫頭。 這種婢子連尋常閨秀的房門都進不去,也不知明婳怎么買來近身伺候—— 還有那個話都說不清,徒生了一身腱子rou的胡奴。 裴璉對明婳挑選奴隸的眼光不敢恭維,淡聲道:“你去廚房守著,藥一熬好,即刻端來?!?/br> “???”春蘭磕磕巴巴:“那夫人這、這怎么辦?” 這份糊里糊涂的傻勁兒,倒是隨了她主子。 裴璉稍斂眉眼,道:“孤來照看?!?/br> 春蘭還想再說,一對上主家郎君那威嚴沉沉的漆黑鳳眸,霎時心肝兒打顫,連忙垂下頭:“是、是,那勞煩郎君了,奴婢這就去廚房?!?/br> 裴璉站在床邊,想到那丫頭臨走前不放心的眼神,還有她那句“勞煩”,莫名有些不虞。 床上躺著的是他的妻,難道他還會虐待她不成? 再看那衣裳半解,滿臉汗熱的小娘子,裴璉拿起藥酒與巾帕,照著戴太醫方才所說的法子,將明婳身上的衾被掀開,替她擦起身子。 “沒事了?!?/br> 他擦去她臉上冷汗,見她只穿著件兜衣,又怕她著涼,干脆將人抱在懷中,邊擦邊哄道:“待會兒吃了藥便不難受了?!?/br> 懷中之人仍是閉著眼,黛眉緊蹙,好似深陷噩夢無法掙脫。 魘著的人又不可貿然叫醒,裴璉心下沉重,只得盡快擦著藥酒,減輕她的難受。 待從頭到腳擦了一遍,明婳盜汗稍緩,但額頭依舊guntang,口中也時不時發出些無意識的嚶嚀。 裴璉見她這般,一時也不忍撒手,又想到戴御醫提及的鬼神之說—— 他素來是不信那些的。 但倘若真有不開眼的臟東西糾纏于她,他也不憚于以皇室真龍之氣護她周全。 不多時,春蘭端來湯藥。 裴璉讓明婳靠著他的肩,拿著湯勺喂。 她雖魘著了,卻并非毫無意識,還能喂藥,只是藥太苦,喂進去第一口,她當即皺了眉,直接吐了。 待到裴璉再喂第二口,她閉緊雙唇,再不肯喝。 春蘭在旁看著,急得直哭:“夫人您得喝藥呀,不喝藥病如何能好?” 雖然知道這丫頭是關心,但裴璉實在無法忍受除了明婳之外的女子,在他面前哭啼聒噪。 “你去外頭守著?!?/br> 裴璉漠然道:“有事自會吩咐你?!?/br> 春蘭哭聲一頓,卻也不敢違逆,哽噎說了聲“是”,便悄然退下。 房門再次闔上,屋內也重歸靜謐,除了蕭蕭晚風拂過江面,再無其他喧鬧雜音。 裴璉胸臆間那份燥意也稍散,只是看著懷中不肯配合的小妻子,昳麗眉宇也不禁蹙起。 “明婳聽話,吃完藥孤給你糖吃?!?/br> 他說著又舀了勺,遞到明婳的嘴邊。 明婳腦袋朝他懷中偏去,仍是無比抗拒。 但這藥是非吃不喝。 “若高熱一直不褪,燒成傻子怎么辦?” “熱……” “熱就吃藥?!?/br> “……” 裴璉又試了兩回,最后一次明婳翻了個身,險些將藥碗都打翻。 從來都是一堆人追在裴璉身后伺候,他何時這般耐心伺候過旁人。 見明婳人雖迷糊著,卻一身反骨,犟得很。 裴璉臉色微黑,再看那碗溫涼的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仰頭灌了一大口,再撅著明婳的下頜,以口渡之。 明婳似是被苦到,掙扎著要吐,裴璉牢牢堵著,愣是逼著她咽了下去。 喂完第一口,他如法炮制,喂了第二口、第三口…… 法子雖蠻橫了些,但一碗湯藥好歹全部喂了進去。 只明婳一張臉苦得五官都皺在一起,鼻尖也沁出汗珠,嗚咽著:“苦……” “良藥苦口利于病,喝完明日就好了?!?/br> 裴璉本想將她放下,去倒杯茶漱口,但見她一只手牢牢揪著他的衣襟,終究還是沒動。 長指拭去她鼻尖的汗,他脫了鞋,放下簾子,抱著她躺回床上。 “睡吧?!?/br> 他拍著她的背,哄孩子般:“不怕了,明早就好了?!?/br> 帳中光線昏暗,明婳只覺身上忽冷忽熱,后腦勺也沉甸甸的,像是灌了鉛水般往下墜。 她不知那種沉重感要將她拽去何處,也分不清這會兒是夢境還是現實,一會兒好像在船上搖搖晃晃,一會兒又好似掉進冰涼深潭,她不斷地往下沉,往下沉…… 陡然間,漆黑水底伸出一只白花花的手,一把拽住她的腳踝。 “松開,松開我!” 她拼命地掙扎,兩條腿也狂蹬著:“救命,救命……” 可那只手始終不放,她的力氣越來越小,意識也越來越薄弱。 就在她即將沉底時,面前驀得一道白光亮起,一條尾巴伸到了眼前。 明婳驚愕仰臉,便見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那只狐貍乜著她:“還不快抓???” 她連忙抱住那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尾巴力氣無窮,帶著她就往岸邊去。 那只白花花的鬼手終是不敵狐貍尾巴,很是不甘地松開。 甫一上岸,明婳吐出一口水,便抱著那條尾巴,坐地大哭起來:“阿娘,阿娘……” 狐貍擰眉:“別哭了,鼻涕都抹我尾巴上了?!?/br> 明婳不管,仍哭得傷心欲絕,幾近背氣:“阿娘,我要回家……” “阿娘……” “回…回家……我要回家……” 裴璉一向淺眠,才打了個盹,便被懷中的啜泣驚醒。 低頭看去,懷中之人縮成一團,嘴里還一直喊著阿娘。 他蹙了蹙眉,剛想拍背安撫,掌心卻觸到一片濕冷。 原是她不知不覺中發了許多汗,連貼身的兜衣和褻衣都浸得濕透。 裴璉見狀,掀簾下床,取來干凈的衣裳,替她擦身換衣。 這已不是第一回替她換衣。 只往常替她換衣,都是歡好之后她力竭昏睡,他懶得再喚婢女入內,便順手替她換了。 今日情況不同,那羊脂白玉般的身子橫在眼前,他卻再無半分旖旎心思,只想著盡快擦干換上,免得著涼。 這一番折騰后,窗外灰暗的天色都隱隱泛青。 再次將人擁在懷中,裴璉低頭,以額貼了貼她的額,感受到那熱意總算褪下,也沉沉吐了一口氣。 剛要闔眼,懷中之人又蹙了聲,“阿娘……” 這細細呢喃,宛若小貓崽兒叫喚似的,柔弱又滿是委屈。 就有這么想家? 裴璉將那綿軟嬌小的身子往懷里攬了攬,頭顱貼著她的耳畔:“不哭了,阿娘不在,孤陪你?!?/br> 話落,懷中傳來一聲半夢半醒般的問:“你是誰?” 昏暗帳子里看不清她的臉,但聽語氣分明還是迷糊的。 裴璉低頭道:“孤是你的夫君?!?/br> 懷中之人思考片刻,而后搖頭,帶著哭腔道,“不要夫君,要阿娘?!?/br> 裴璉:“……” 人都病糊涂了,還不忘不要他? 罷了,何必與個生病的糊涂蛋計較。 他重新闔眼,這大半夜都在照顧她,實在也有些累了。 奈何他想睡,懷中之人過了一會兒又低低夢囈著:“阿娘……” 裴璉額心隱隱漲痛,胸膛上下起伏了兩陣,終是認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