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20節
阿什蘭似是想到他日君臣破裂的場面,眉眼間也染上一絲癲狂的快意。 再看裴璉,只覺這狗太子實在是愚不可及,區區河北道一處的貪腐,與謝家姻親相比,孰輕孰重,竟連這也分不清。 “侯總兵,你這外甥發了癔癥,未免他再胡言亂語,貽笑大方,孤且幫他冷靜一下?!?/br> 話落,裴璉面無表情地抬起手。 身側的暗衛立刻會意,大步走向魏明舟。 魏明舟霎時變了臉色:“你…你要做什么?你別過來!殿下,殿下豈可這般剛愎自用,無情無義,你……!”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暗衛抓著他一個手刀,人登時便暈了過去。 “六郎!”侯夫人擔憂驚呼。 “魏郎君!” 明婳也失聲驚呼,從她的角度看去,魏明舟好似被那暗衛擰斷了脖子。 她雙頰慘白,難以置信地看向裴璉:“你冷血無情也就罷了,魏郎君不過好心執言,你為何這般心狠手辣,趕盡殺絕!” 裴璉聞言,面色愈沉,看向她的眸光也愈發幽沉。 明婳也不管他高不高興了,她都要死了,哪還管這么多,她只偏過臉,低低求著身后的阿什蘭:“我父親是肅王,只要你肯放過我,我以我謝氏滿門榮耀發誓,我定會拼盡全力留你一條命,求你別殺我……咱們就當今日的事沒發生過,我不死,你也不死,大家都好好活著不好么……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 說到最后,明婳的情緒已瀕臨崩潰,淚水也從頰邊滾滾淌落,“爹爹,阿娘……” 她真的不想死啊。 “回家,我想回家……”她啞聲嗚咽,嗓音因死亡的恐懼而顫抖。 阿什蘭眸光輕閃兩下,仿佛回到第一次殺生時。 那日,師父逼著她殺了親手養大的小羊羔。 小羊那樣小,死之前還蹭在她褲腿咩咩叫,她捂著它的眼睛,拿匕首捅進它的腹腔。 鮮血浸滿了她的手掌,溫溫熱熱的,仿佛流也流不盡…… “你不必哭?!?/br> 阿什蘭低頭看著懷中的小美人,道:“我會捂著你的眼睛再殺?!?/br> “我的劍術很快,一下便能抹斷你的脖子,不疼的?!?/br> 這溫聲細語的安慰,卻叫明婳哭得更兇了。 劍術快不快另說,她今日就不能不死么。 就在她哭到上氣不接下氣時,那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再度響起:“諸位隨孤舉杯,恭送太子妃?!?/br> 明婳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便見裴璉從容執杯,席上一干人等也都朝她舉杯,口中齊喊:“太子妃忠烈,臣等恭送太子妃?!?/br> 說罷,仰首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明婳喉中發苦,只覺這一幕實在荒謬可笑,一時連哭都哭不出了。 她沒出聲,身后的阿什蘭卻是嗤了一聲:“瞧瞧,你當真嫁了一個重情重義的好郎君?!?/br> 明婳一顆心已被潮水般的冰冷悔恨給占領,再聽阿什蘭這聲嘲諷,只扯了下嘴角:“是啊,我真是蠢?!?/br> 阿什蘭:“閉眼吧,我給你個痛快?!?/br> 明婳:“能再給一會兒么,我想交代兩句遺言?!?/br> 若換平時,阿什蘭自不會給人質這么多廢話。 只再過一會兒這個哭哭啼啼的小美人兒就要和她一起上黃泉了,倒也不差這兩句遺言。 阿什蘭:“兩句?!?/br> 明婳:“多謝?!?/br> 她說著,努力克制著心底的悲慟與哭聲,故作冷靜地看向不遠處的玄袍男人:“裴子玉,我要你答應我兩件事?!?/br> 裴璉擰著眉,明顯不耐聽她再說。 大抵是礙于這么多人在場,或是念及她將死,他沉沉吐了口氣,肅容道:“交代遺言可以,只不許逾矩?!?/br>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用規矩來壓她? 明婳才將壓下的淚意又要涌上,只得死死掐緊了掌心,才克制著沒再落下。 長長吸了口氣,她抬起一雙紅腫淚眸,啞聲道:“第一件事,待我死后,不要入皇陵?!?/br> “你把我一把火燒了也好,做成干尸也好,總歸我要回北庭,回我家去?!?/br> 望著惶惶燭光之下,那張慘白卻又滿是倔強的小臉,裴璉胸口忽的一陣說不出的窒悶。 明明不該有的。 他明知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長指攏了攏,他掀眸看她:“謝氏,別忘了你是太子妃,此事孤無法應你?!?/br> 明婳面色一僵,余下的話也卡在喉間。 她萬萬沒想到,眼前的男人竟涼薄到連她的遺言都不肯允諾。 明明昨夜還在耳鬢廝磨,今日的他卻狠心薄幸至此! 難怪世人常言,最是無情帝王家。 他裴子玉,當真是個堪稱完美的皇室儲君啊。 “不是還有第二件事?” 阿什蘭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快說?!?/br> 明婳垂了垂長睫,勉力牽著嘴角:“連送我回家,他都不肯允諾,何況第二件事?!?/br> “罷了,此生算我倒霉,嫁了這樣一個人。若有來生,我定……我定……” 定擦亮眼睛選個好郎君嗎? 算了吧。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jiejie說得對,男人都是靠不住的。 若有來世,她哪也不去,誰也不嫁,就待在爹爹阿娘身邊,一輩子做他們的女兒。 什么情啊愛啊都是虛的,唯有骨rou至親,方才值得她付出真心。 “阿什蘭娘子,你動手吧?!?/br> 她哭累了,也不想再看到裴璉這張臉了。 阿什蘭也看出她的心死,道:“好?!?/br> 尾音未落,席上驟然響起驚呼:“侯總兵!” 眾人驚恐萬狀,只見方才還好好坐著的侯勇竟伏倒在地,渾身抽搐,口中連連嘔出鮮血。 阿什蘭見狀,也陡然變了臉色。 “此毒名曰噬心,飲此毒者,猶如萬蟻噬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br> 裴璉提劍上前,行至侯勇身側,一腳踩上他的背,一手提劍抵著他的喉嚨,“速速叫你的人放了太子妃,不然休怪孤抓了你九族,挨個喂下此毒?!?/br> 饒是侯勇久經沙場,也熬不住這毒藥噬心之痛,一時面如金紙,嘔著血道:“微臣…微臣不知殿下是何意?” 裴璉冷笑:“再裝下去,你這毒也無法解了?!?/br> 他瞥了眼開始那個戰戰兢兢斟酒的婢女。 那婢女一改瑟縮姿態,利落上前,從袖中拿出一瓶藥:“主子,解藥?!?/br> 裴璉沒接,只看向侯勇:“放人,孤給你解藥?!?/br> 稍頓,又瞥了眼那被阿什蘭牢牢勒住的明婳,心口沉了沉,到底加了碼:“她平安無虞,孤可許你恩典,論罪伏法,赦你妻兒老小?!?/br> 這近在咫尺的解藥,以及赦免妻兒的恩典,無疑是巨大的誘惑。 侯勇已知事情敗露,再無轉圜狡辯的余地,又吐了一口血,他滿臉虛汗地看向阿什蘭:“放…放人!” 阿什蘭此刻也已明白方才一切不過是裴璉的拖延之計,一張臉霎時陰沉下來。 那柄劍卻仍舊緊緊貼著明婳的脖頸,不松反而愈緊,冷然看向侯勇:“你如今已成廢子,我又憑何聽你的?” 說著,也不等侯勇開口,她倏地從袖中甩出一枚飛鏢。 侯勇本就痛得躺在地上不得動彈,飛鏢射來,竟連躲都來不及,便被刺穿了腦門,一命嗚呼。 “啊——” “老爺!” 席上霎時又是一片驚慌混亂。 明婳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嚇傻了,還不等她回過神,又聽阿什蘭笑道:“狗太子,你演得不錯,卻唯獨漏算了,侯勇并非我主?!?/br> “至于現下,你還是想想這小美人兒死后,你該如何與肅王的百萬雄師交代吧!” 當那抹屬于女子的柔軟手掌捂住眼睛,明婳渾身的血液都好似凍住一般。 恍惚間,耳畔接連傳來兩聲驚呼—— “明婳!” “主子小心!” 身后之人好似猛地抬了下手,又好似響起兩道“咻咻”的利器破風聲。 明婳看不真切,卻感到脖子上一陣尖銳的刺痛。 是死了嗎。 有大片大片溫熱的血灑在她的脖頸、后背,濃烈的血腥味充斥著鼻腔,甚至連眼前的昏暗都變成濃稠的血色。 死亡,好像沒她想象的那么痛苦? 這念頭冒出的剎那,一只強而有力的大掌牢牢抓住她的胳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眼前驟然明亮,她便被拽入一個溫熱堅實的懷抱。 阿什蘭手中仍握著劍,脖間卻是一個刺穿的血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