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65節
他勤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明婳不疑有他,只是想到妻子和情郎幽會去了,他半點不介意不說,竟然還心大到繼續忙政務…… 這男人,當真是一點都不在乎她啊。 長睫輕垂了垂,她試圖壓下心底那陣刺刺的澀意。 裴璉看著她耷拉眉眼的模樣,不覺想起昨夜,她仰起臉問他“那為何他不喜歡我”的迷惘模樣。 就如一只在深林里迷失的小獸,美麗,纖細,而脆弱。 為何不喜歡她....... 他有不喜她么? 打從她嫁入東宮,他在她身上耗費的時間與精力已經遠超過他預想....... 摩挲著玉扳指的長指停下,裴璉說回正題:“昨夜,你感覺如何?” 明婳聞言,搖搖頭:“一言難盡?!?/br> 裴璉瞇眸:“怎么?” 既然他主動問了,明婳也不再支吾,從面具遮臉說到情郎定義,最后還一本正經地看向裴璉:“……還有你安排辦差的那個管事我都不想說,是福慶嗎?還是鄭統領?哪有他那樣辦事的,將人誆進宮里不說,甚至還以性命威脅玉郎。知道的以為我找情郎,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搶民男,逼良為……男寵?!?/br> 裴璉倒不知昨夜她的腦袋瓜子里竟想了這么多。 且許多她在意的點,都是他并未覺得不妥的。 活了這些年,這也算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直觀地了解到男子與女子之間的差異。 “你既說完,便到孤答了?!?/br> 裴璉道:“私會情郎畢竟不是什么光彩事,且你貴為太子妃,更當低調。之所以讓他戴面具,便是以防日后碰上,你見著那人一時驚愕著相,引得旁人懷疑?!?/br> “除非你胸有成竹,確定碰上了也能喜怒不形于色,或者……” 他稍頓,乜向她:“你看完之后,孤毀了他的臉,或是殺了他,以絕后患?!?/br> 男人的聲線冷靜到無一絲情緒,明婳心里卻忍不住打了個顫。 皇室中人提及殺人,都這么隨意么? “那…那還是算了?!泵鲖O搖頭悻悻道:“不看就不看吧?!?/br> 裴璉見她好似被嚇住的模樣,沉吟道,“你也不必太失望,容孤想想有什么法子能遂了你的心愿?!?/br> 明婳微微一愣,他這是在寬慰她? 不等她細想,裴璉又提及那個管事:“回頭孤會敲打一番,讓他辦事穩妥些?!?/br> 明婳抿抿唇:“那就有勞殿下了?!?/br> 裴璉點頭,又問:“你方才說那么多,為何沒提及那位玉郎?你們相處如何,你可還滿意?” “他挺好的,溫柔體貼,文采斐然,且不是那等浮于表面的讀書人,雖然我與他只相處了一夜,但我聽他說話能感覺到他言之有物,是有真才實學的?!?/br> 雖然她后半夜稀里糊涂睡過去了,但玉郎給她講的那些故事,她現下還印象深刻,并開始考慮著或許真的可以苦練畫技,爭做第一位青史留名的女畫家。 畢竟在她之前,女畫家里只有個沒名字的“趙夫人”,與其希冀后世出一個留名畫史的女子,為何不能從她做起? 若她能在畫界爭得一席之位,往后若有想學畫的女子,也能以她的事跡為例,不再妄自菲薄,而是以奮趕前人,留下傳世畫作為至高抱負…… 玉郎那般篤定地說她可以。 裴璉也贊賞過她的畫。 所以,她是……可以的吧? 這小小的聲音在心底響起,像是一絲孱弱搖曳的火面。 弱小,但起碼存在了。 明婳將這她好不容易建立的一絲抱負藏在心底,偷偷摸摸,不敢示人,也羞于示人。 她怕別人聽了要笑話她—— 就你,隨便畫畫好了,還留名青史?說大話也不怕咬到舌頭。 但,總要試試吧。 jiejie想學祖上那位“大淵第一女商”,哥哥想在沙場上贏得和父親一樣的“戰神”稱號,裴璉的志向更是大了,要當流芳百世的賢明圣君,那么她……也能試試吧? 不然百年之后,提及謝明婳這名,只是浩瀚史書里一句“女商謝明娓之妹”、“戰神謝明霽之妹”、亦或是—— 大淵皇帝裴璉之妻,謝氏。 她活著時都討厭被稱“謝氏”,若死后卻要一直被這樣稱呼,怕是在地府做鬼都不開心。 “咚咚”,兩下清脆的叩桌聲響起。 明婳恍過神,便見隔桌的男人擰眉看她:“你就這般中意他,當著孤的面便敢分神?” “沒,我不是……”話到嘴邊,觸及男人微沉的面色,明婳心下一動。 他這是在吃醋嗎? 念頭才起,很快被否定,玉郎都是他找來的,他又怎么會吃醋。 八成是見她發呆,不耐煩了。 明婳便也沒再解釋,只道:“昨夜雖有不足之處,但總的來說,還算不錯?!?/br> 裴璉胸間隱隱發悶,面上不顯:“那繼續叫他伺候?” 明婳搖頭:“還是不了?!?/br> 裴璉幽沉的鳳眸掠過一抹晦色:“不是挺滿意的?” 明婳道:“我不想耽誤他。他是個學圣賢書的讀書人,豈能因一次落榜,就誤入歧路,想靠男色走偏門謀官職?而且我相信憑借他的才學,只要好好準備,下次科舉定是有機會的,完全不必以色侍人?!?/br> 見她言辭懇切,滿臉真誠,裴璉冷笑:“你倒是會替人著想?!?/br> 不過一夜,竟替旁的男人cao心起前程了。 靜了兩息,他又問了一遍:“真不要他了?” 明婳點頭:“讀書才是正途,讓他安心讀書吧?!?/br> 何況經過昨夜,玉郎在她心中也算是半個開蒙之師,和自己授業解惑的夫子談情說愛,未免也太奇怪。 裴璉見她眸光清明不似作偽,也不再提及所謂的玉郎,端起茶杯,悠悠淺啜。 “殿下,沒了玉郎,那我今夜還能翻牌子嗎?” 這冷不丁的一問,裴璉險些被茶水嗆到。 好在多年修身養性,沉沉緩了口氣,將那茶水咽下,他才神情漠然地抬眼:“今晚還要翻?” 明婳被他問的有些難為情,雙頰泛著淺淺緋色,點了下頭:“我昨晚看到那托盤上有三塊牌子,既然殿下已經替我尋了三位人選,那我也不好辜負殿下一番美意?!?/br> 翻一個也是翻,不如都翻來看看。 除了白天睡飽了這會兒格外精神的緣故,她也很好奇裴璉尋來的另兩人,又是何種模樣與心性。 裴璉見她此刻低頭一臉嬌羞,再想到昨夜里不過說了兩句孟浪話,她便大力推開、慍怒非?!?/br> 還當真是,人傻,癮大。 將杯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裴璉擱下白玉杯盞,眸色沉沉道:“好,孤去安排?!?/br> - 這日夜里,月上中天,天色已然全暗。 明婳在后殿沐浴過后,又像昨日那般,看到那位宮婢將托盤舉過眉毛,畢恭畢敬躬身道:“請太子妃翻牌子?!?/br>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明婳不再忐忑,直接抬手翻了右邊那塊。 綠竹木牌上書:「游俠」。 明婳愕然,竟然還有江湖人士? 裴璉這尋人的范圍未免也太……廣泛了! 她從小嬌養在高門深閨,還從未接觸過江湖人士。 既是游俠,武功定然很好吧?個子應該也更高,身形也更魁梧? 明婳依照從前看的游俠話本,腦補著游俠的模樣,走去竹屋的路上在想,坐在竹屋的榻邊也在想,打開窗戶讓月色照進來時還在想。 直到屋外傳來敲門聲,那些刀光劍影、碧血丹心的思緒也被拉回現實。 “請進?!彼?。 門被推開,來人繞過那扇墨竹屏風,很快便映入眼簾。 只見他一身玄色缺胯袍,腰間系著一個酒葫蘆,黑發高束起個馬尾,兩側各留了兩縷,哪怕臉上仍戴著銀色面具,也平添了幾分瀟灑不羈。 而他的身形也如明婳所想,個子更高,肩膀更寬,整體也更魁梧。 提步走來時,那頎長健碩的身影投在墻上,宛若一道凌厲筆直的墨痕。 那來自體型的壓迫感,讓明婳不禁屏住呼吸。 “楚狂拜見夫人?!?/br> “楚狂?” 明婳眼底浮現一絲興味:“唱《接輿歌》的那個楚狂?還是有什么其他說法?!?/br> 卻見那男人直起身道:“某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被棄于山間道館,收養某的老道士姓楚,因著他貪酒,一醉便癲狂若瘋,是以周圍的村民給他取了個諢號,喚作“楚瘋子”。某被他收養,他便取了個單字,狂?!?/br> 明婳:“……” 好吧,是她想多了。 “我還當你的名取自《楚狂接輿歌》,你可聽說過?” 男人沉默兩息,而后用略顯粗啞渾厚的嗓音道:“夫人,某乃一介武夫,大字不識,并不知什么《楚狂接輿歌》?!?/br> 明婳道:“那你可想知道?你若好奇,我可以給你講講?!?/br> 男人抬起頭,面具后的那雙眼睛看向她:“還請夫人賜教?!?/br> 昨夜當了一晚上學生,如今有機會當夫子了,明婳也不禁挺直腰板,抬手示意:“先坐下吧?!?/br> 楚狂應了聲是,于昨日玉郎所坐之處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