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54節
端坐車中的年輕男人卻撩起眼皮, 神色晦暗地問她:“你可知你如今是有夫之婦?” 這突然一問讓明婳怔了怔。 “我知道啊?!彼c頭, 抱著匣子在旁坐下。 裴璉見她從上車到坐下, 始終寶貝似的抱著那個匣子, 胸間驀得浮起一陣難言的燥意, 語氣也沉下:“既然知道,誰給你的膽子與外男私相授受?這些黃口小兒都知道的禮數, 肅王夫婦沒教過你?” 明婳被他這質問弄得一頭霧水:“我何時和外男私相授受了?” 再看他那張板起的冷肅面龐,心底也騰得升起一番委屈與慍怒:“你說我也就罷了,提我爹爹阿娘作甚?今日過生辰本來高高興興的,你一見面就板著一張臉兇我,難道我欠你八百貫不成!” 裴璉睇她:“你有錯在先,還不許孤指出?” 明婳只覺眼前之人簡直不可理喻,“有錯有錯有錯,我們一個月未見,見面才說了兩句話,我哪里又有錯了?” “你懷中抱著的便是證據,還想抵賴?” 裴璉又瞥了眼那匣子,只覺分外刺目,語調也愈發冷厲:“拿出去,丟了?!?/br> 明婳:“……?” 她柳眉緊蹙,雙手卻是本能地抱緊了匣子:“不可能,你便是把我趕下車,我都不可能丟了這匣子?!?/br> 裴璉聞言,望向她的目光復雜而鋒利:“你就如此看重一個外人送的禮物?” “她才不是外人!” 明婳毫不猶豫地反駁,也不懼眼前男人陰沉如水的面色,抱緊匣子道:“雖說我成了你們皇家媳婦,但謝家永遠是我的家,我爹爹娘親、兄長jiejie他們也都是我的骨rou至親,絕非外人?!?/br> 她未及笄之前也參加過好些婚宴,每次聽到“嫁出去的女兒就是別人家的人了”這種話,便覺萬分刺耳。 新婦只是嫁去夫家,又不是賣去了夫家,一樁婚事罷了,親生父母、兄弟手足如何就成外人?實在是世間第一大謬論。 現下見裴璉也這般說,明婳真的生氣了。 “你不送我生辰禮也就罷了,我jiejie送我的生辰禮,你竟蠻橫到要我丟了?” 明婳蹙著柳眉,像護犢子的母虎般瞪他:“我、才、不、要!” 裴璉聽到這話,愣了一愣。 須臾,他看向那個精美的檀木匣子,又看向面前雙頰氣鼓鼓、眼神卻格外明澈堅定的小妻子,眉心緊鎖:“這個匣子是你jiejie送的禮物?” “不然呢?”明婳瞥他一眼,幽幽咕噥:“你又沒送?!?/br> 馬車內雖然寬敞卻是密閉,這聲咕噥自也飄到裴璉耳中。 他薄唇翕動,似有話說,最后還是壓住,只正色看她:“方才在外頭,那魏六郎不是也送了你一物?” 提到這茬,明婳有些心虛了。 裴璉方才一直坐在馬車里,估摸是看到,或是聽到了。 “是,他說是謝禮?!?/br> 蝶翼般的鴉黑長睫輕顫了顫,明婳的聲音也不覺小了:“我說了不用的,但他實在太客氣了,我也不好意思讓人干站著,就收下了?!?/br> 話說到這,她也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裴璉先前的質問。 她愕然抬眼,“你以為我懷里抱著的,是他送的禮物?” 裴璉:“……” 靜了兩息,他面無表情道:“雖是誤會,卻也不算完全冤枉了你?!?/br> 明婳見他明知是誤會,卻還這般態度,心底也憋著一口氣,板起一張酡紅臉龐:“人家好心好意送我生辰禮物,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私相授受?你未免將人想得也太無恥了?!?/br> “好心好意?” 想到前些時日聽到的那只言片語,裴璉冷嗤:“又是馬球賽又是抓兔子,現下又巴巴上趕著送生辰禮,原來你信中所說的有趣,便是這等的有趣,難怪樂不思蜀,不想回長安了?!?/br> 他本就冷著一張臉,語調平平地說出這話,嘲諷之意竟是更濃。 明婳這輩子哪受到過這等冤枉,一張雪白小臉都漲得通紅,看向面前冷若冰霜的男人:“裴子玉,你…你……” 想要反駁,可話到嘴邊還沒出口,淚珠兒便不爭氣地從頰邊滾落。 “啪嗒”一聲,一滴淚落在膝頭的紅底灑金繡羅裙上,霎時洇了一小團。 裴璉沒想到她竟然又哭了。 一貫清冷從容的臉龐也閃過一抹無措,不過轉瞬,他就擰起眉頭:“好端端又哭作甚?” “哪里好端端了,我過個生辰,你不陪我也就算了,一見面就兇我,冤枉我,教訓我……我本來高高興興的,都怪你……” 明婳試圖克制眼淚,卻也不知是這些天的失落積攢太久,還是喝了兩杯酒,酒壯慫人膽的緣故,總之她淚眼朦朧瞪著面前的男人:“裴子玉,我……我真的再也不要和你好,再也不要喜歡你了!” 說著,一抹眼淚,拍著車壁:“停下,停下!” 外頭驅車的太監和隨行的侍衛一早便換成裴璉安排的人手,如今聽到車內的動靜,皆是愕然。 這怎么聽著不大妙??? 遲疑片刻,趕車的太監問:“殿下?” 里頭似是傳來一聲悶哼,而后才是太子低沉的嗓音:“繼續行駛?!?/br> 太子的命令無人敢違逆,太監悻悻地應了聲“是”,繼續揮著馬鞭朝前。 光線昏昏的車廂里,明婳被裴璉抱坐在懷中,男人長臂牢牢橫在她身前,而她正低頭咬著他的虎口,扭動著身子要出來。 裴璉鐵青著臉色,嗓音沉沉:“別胡鬧了?!?/br> 明婳仍掙扎著,直到口腔里彌漫著一絲鐵銹味,她才停下掙扎,心頭惴惴地偏過臉。 這一看,便直直對上男人幽沉的鳳眸。 寒冬凜冰般,她心下驀得一顫,牙齒也不覺松開。 裴璉瞥了眼右手,虎口處那枚新鮮的牙印,虎牙處已泛出血跡。 再看懷中被束縛著的心虛小姑娘,他眸色也不禁暗下,受傷的手捏住她的下頜,語氣森然:“你可知咬傷儲君,是何后果?” 明婳的下頜猝不及防被他掐著,被迫仰臉,烏眸還噙著淚意,含糊回嘴:“是你不讓我下車,我才咬你的?!?/br> 裴璉不語,只腕間加重了力氣,叫她吃痛得張開了嘴。 他以手肘壓著她,騰出另一只手,長指探向她的唇齒:“哪怕你是太子妃,咬傷儲君,孤也能叫人將你的牙齒,一顆、一顆、一顆地拔下來……” 他每說一聲“一顆”,指尖便敲一下她的牙齒。 力道不重,但那森然的語氣卻叫明婳嚇得止不住顫抖,眼眶里的淚水也迅速蓄滿。 晶瑩剔透,仿佛下一刻便要決堤。 “不許哭?!?/br> 裴璉眉心微皺,捏著她下頜的手松開力道,沉聲道:“再哭孤真的拔了你的牙?!?/br> 明婳迅速地閉上了嘴巴,強忍著淚意,可喉間還是委屈得發出一聲聲克制的嗚咽。 像是只小啞貓。 裴璉:“......” 真不知該說她是膽大還是膽小。 說她膽小,連太子都敢咬。 說她膽大,聽到拔牙就嚇得發抖。 深深吐了口氣,裴璉看向懷中人,“你別再亂動,孤就松開你,明白嗎?” 不明白! 她才不要聽他的! 她也不想回宮了,他都將她欺負到如此地步,她要回到兄長jiejie身邊,再不要和他再待在一塊兒了! 裴璉一眼就看出那雙烏黑淚眸中的不服氣,額心不禁隱隱作疼。 平日里瞧著乖乖巧巧,怎的一爭執起來,脾氣竟這般犟。 既然她不松口,他也不松手。 裴璉不再說話,那條橫在她身前的長臂非但沒松,另一只手甚至還攬住她的腰,將人往懷里帶深了些。 明婳:“………?” 眸中的淚水將落未落,她就好是一個被男人手腳牢牢捆住的粽子。 試圖掙扎了兩下,仍是動彈不得,那只摁在腰上的手還不輕不重捏了下:“再亂動,后果自負?!?/br> 明婳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聽他這冷冰冰的語氣,愈發傷心難過。 眼淚“啪嗒”、“啪嗒”又往下掉了兩顆,其中一顆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男人的手背。 guntang濕潤,像是烙下一道疤。 裴璉的手有一瞬僵凝。 但看著懷中那低著腦袋就是不肯松口的犟種,還是硬下心腸。 玉不琢不成器,總得給她些許教訓,叫她知道和外男保持一定的邊界。 就方才那一幕,幸虧這是行宮范圍內的臣屬宅院,道上沒有百姓,也沒有其他大臣家眷出門。 若換作去往長安肅王府赴宴,坊內人多眼雜,若被有心人瞧見大做文章,無論是于東宮還是肅王府,甚至于整個隴西謝氏皆有不利。 可恨她連這樣的道理都不知。 裴璉越想越覺氣悶,恨不得將人好好教訓一頓,然話到嘴邊,記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生辰這日,不宜訓人。 且她現下這副過于情緒的模樣,恐怕也聽不進道理。 裴璉抱著她,悶聲不語。 明婳困在他懷里,也滿腹幽怨和委屈。 馬車微晃地朝前行駛,明婳的淚水也在這片靜謐里漸漸止住,心里的一個念頭卻愈發清晰—— 她還要與裴璉繼續過下去嗎? 從六月初成婚距今,已有兩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