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45節
待到福慶退下,鄭禹看向長案后的太子:“萬一太子妃有要事尋殿下……” 太子神色清冷道:“那也不是你該問的?!?/br> 鄭禹一怔, 連忙屈膝:“屬下多嘴?!?/br> “起來?!迸岘I揉揉眉心,繼續說回御史臺監察事宜。 書閣外, 得知太子還在和臣屬談論公務, 明婳咋舌:“都這個時辰了, 他竟然還在忙?” “陛下將整飭御史臺之事全權交予殿下,而那御史臺積弊已久, 沉疴冗雜, 收拾起來費心費力,殿下又一貫親力親為,這些時日眼瞧著都瘦了一圈?!?/br> 福慶躬身道, “殿下讓奴才請您去寢殿稍作歇息,他忙完了便過來?!?/br> 明婳只覺這太子當得也太辛苦了, 頷首:“有勞公公了?!?/br> 不多時, 她隨著福慶到了太子寢殿。 上回她也來過寢殿, 卻是睡了一天一夜, 未曾好好打量殿內的布設。 這回她清醒著, 又閑來無事, 便在寢殿四處溜達起來。 寢屋算是一個人最私密的空間,從那些細枝末節里也能看出這個人的性格與喜好。 像是明婳喜歡鮮艷明麗的風格, 無論是從前在肅王府的閨房,還是瑤光殿的寢殿,都裝點得明媚又溫馨,屋內處處熏著清雅微甜的鵝梨帳中香。 jiejie明娓則喜歡繁復華麗的西域風,墻上不掛花鳥字畫,掛的都是色彩斑斕的波斯掛毯,屋里的燈盞也是綠色雕花琉璃燈,所熏香料也是熱烈濃郁的乳香。 她愛財,還按照風水,在寢屋西南角掛了好些金燦燦的銅錢風鈴。 用jiejie的話來說:“心緒不佳時,把窗子打開,聽風吹過銅錢聲,心情就好了?!?/br> 明婳也曾到過哥哥謝明霽的寢屋,雖然只是站在門外瞅了一眼,但正中掛著的那八尺高的《六駿圖》,壯闊肅殺,一眼便知是習武之人的房間。 至于裴璉的寢殿…… 明婳環顧著這古樸素雅的殿宇, 從幔帳、桌椅、屏風到長榻、窗紙、梅瓶,一切都是那樣中規中矩,挑不出錯,卻也單調無趣。 唯二可窺出些許喜好的,一個是香爐里燃著山間六調香,一個是次間一整面墻的大淵疆域圖。 六調香氣味清幽怡人,明婳很喜歡。 至于那整面墻的疆域圖,她駐足仰首,視線先落在那釘了枚小紅旗的長安,再沿著長長的路線一路往西。 她看到了隴西肅州,那是她們謝氏的祖地,有她的祖父母和親族。 再往上很遠,便到了北庭都護府,那是她的家,有她的父親和母親…… 從北庭到長安那大半年的路程,濃縮到這張疆域圖上,長長曲折的一條,幾乎跨越半個大淵。 明婳心底忽然升起一陣惆悵,她想家了。 也不知這個時候,爹爹阿娘在家做什么,應當也在想念他們兄妹三人吧。 暗自神傷了一陣,再次抬起頭,明婳看向疆域圖右上方那一大片灰色區域。 那是東突厥和戎狄的地盤,上面釘了好幾枚飛鏢—— 是裴璉釘的么? 明婳思忖,也只能是他了。 大多帝王都想做出一番功業,身為未來帝王的裴璉也不例外。 東突厥和戎狄雖然現下與大淵修好,但明婳也曾聽父親提過,盼著有生之年能再和東突厥打一場,取了那吉栵可汗的腦袋,好替他戰死在沙場的同袍們報仇。 每次父親提起這事,母親都沉默不語。 母親是不希望打仗的,父親每回帶兵出征,她都擔心得一宿宿合不上眼。 但打仗對嬌養在朱門繡戶的明婳來說,是件很遙遠的事。 同樣,她覺得對于長在皇宮內苑的裴璉來說,也是件很遙遠的事。 又在疆域圖前看了一會兒,明婳就走到內殿坐下,百無聊賴地等著。 白紗燈罩里的燈燭靜靜燃燒,偶爾發出一兩聲輕微的“蓽撥”聲。 書閣里,裴璉與鄭禹交代完公事,又坐在案前忙著御駕離宮后的皇城布防。 待他撂下墨筆,稍作松泛時,福慶壯著膽子上前:“殿下忙完了?” 裴璉看他:“怎么?” 福慶訕訕道:“太子妃還在寢殿等著您呢?!?/br> 裴璉面色一頓:“她還在?” 福慶噎住了,心道不是您說讓太子妃在寢殿等么?好嘛,竟然真將人給忘了。 裴璉問:“她這趟過來,是有何事?” 福慶道:“這…這奴才也不知,但太子妃帶著食盒,應當是給您送吃食?” 裴璉眉頭輕蹙,他一日三餐皆由御膳房照應,何須她費這個心神。 短暫沉默后,他掀袍起身,往外走去。 寢殿門外,宮婢們畢恭畢敬守著。 裴璉瞥見有點眼熟的采月,腳步稍頓:“你們主子還在里頭?” 采月垂著腦袋,小心翼翼道:“是?!?/br> 裴璉推門走了進去,室內一片靜謐,悄無聲息。 及至里間,方才看到那斜趴在榻邊案幾熟睡的嬌小身影。 她今日穿著一襲紅底繡折枝海棠的窄袖襦裙,烏發高挽,露出一截纖細白膩的頸子。 裴璉走到她身側,她也無知無覺,依舊趴睡著。 暖黃燭光透過一層白燈紗,柔柔灑在少女嬌婉的臉龐,也不知是睡得太香,還是睡熱了,那細膩雪肌透著淡淡緋色,雨后海棠般,嬌媚動人。 再看桌上,擺著兩樣糕點,一份桂花糕,一份櫻桃煎,一看都是她喜歡吃的。 而他,素來不喜甜食。 裴璉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說。 說她體貼,送的吃食都不合他的口味。 說她不體貼,又能一直等他等到睡著。 無奈嘆口氣,裴璉彎腰,抬手將榻邊之人抱起。 才將走了兩步,懷中響起一聲細細嚶嚀。 他低下頭,便見明婳揉著睡眼,看到他時,她還有些懵:“太子哥哥?” 裴璉:“嗯?!?/br> “你忙完了?現下什么時辰了?” 明婳在他懷中左右顧盼,腦子還有些轉不過彎:“你怎么抱著我?” “忙完了。亥時三刻。抱你去床上睡?!?/br> 裴璉言簡意賅地答完后,垂眼看她:“還要問什么?” 明婳先是搖了搖頭,而后想起正事,點了點頭:“要問?!?/br> 于是裴璉將她放下來,自己也在榻邊坐下:“說吧?!?/br> 明婳抿抿唇,試圖迂回些:“你公務繁忙定然累了,先喝口水,吃些糕點?這桂花糕和櫻桃煎都是小廚房今日新做的,特別新鮮?!?/br> 當然主要是為了招待jiejie明娓才做的,正好還有的剩,就讓人給裝來了,不然空手而來也不像樣。 裴璉看著那兩碟糕點,并不想嘗。 但對上少女清亮的烏眸,想到她等到這么晚,終是拿竹簽子叉了枚櫻桃煎送入口中。 齁甜。 他囫圇咽下,端起茶水連喝了兩口。 明婳看著他:“怎么樣?是不是很甜?!?/br> 裴璉:“嗯,很甜?!?/br> 明婳彎眸:“那你多吃些,吃甜食心情會好呢?!?/br> “吃多了對牙不好?!迸岘I擱下竹簽,看向明婳:“你今日特地過來,就是為了送點心?” 明婳微怔,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一聲:“這不是有幾日沒見到殿下了么,就……就來看看你?!?/br> 說著,她往裴璉臉上瞄了好幾眼,正如福慶說的,的確瞧著清瘦了些,下頜線條越發凌厲。 裴璉也知這段時間疏忽了她。 他一向獨來獨往慣了,從前忙起來也是昏天黑地,有時連吃喝也顧不上。 但如今,他是有妻室之人,且他這位太子妃與尋常端莊守禮的貴女不同,她需要他的喜愛與關懷。 “這些時日孤忙于政務,無暇分心?!?/br> 裴璉解釋了一句,又看向她:“上回送去的書畫字帖,你可有跟著臨???” 明婳愣了下:“跟著練了……” 但三天曬網兩天打漁的,更多時候還是在看話本。 裴璉一看她這般,便知是懈怠。有心想教,轉念一想大晚上的,若將話說重了,她怕是要睡不著。 默了兩息,他道:“等孤忙完這一陣,去瑤光殿檢查你練習的字帖與畫作?!?/br> 明婳:“……!” 她這是嫁了個夫君,還是嫁給了個夫子? 但想到今日過來的目的,她還是憋住郁悶,道:“好吧,那我回去好好練一練?!?/br> 說著,又假裝不經意提起:“今日我jiejie進宮探望我了?!?/br> 女眷入東宮,是太子妃的事,并不歸裴璉管。 他淺啜口茶水,淡淡嗯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