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森看著眼前的少女，緩緩地說出自己已經想了一整個下午的話：“能不能，請你和我合奏一曲？”

    未名眨眨眼睛，無辜地說：“可是我沒有帶琵琶來啊0 0？”

    “……”

    月森生平第一次有了失意體前屈的沖動。

    “噗！”見他一臉被打敗的樣子，不知為何心情大好的未名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逗你玩的啦。好啊，什么時候？合奏什么曲子？”

    “……我都可以?！边€好沒真的那么不開竅，月森默默地舒了一口氣。

    敲定了時間，兩人往回走的時候很自然地開始聊起天來。

    “你們今天的合奏還不錯?！蔽疵f：“除了一開始日野前輩出了點錯之外，別的地方都挺好的?！?/br>
    “嗯?！痹律肓艘幌?，換了個話題問道：“你和日野，是在比賽之前就認識了嗎？”

    “不是的?！蔽疵麚u搖頭：“是因為比賽才認識的?！?/br>
    “那，”月森斟酌了一下用詞：“你知道關于日野的……傳言么？”

    “嗯？什么？”

    “我聽說……她在這次比賽之前完全沒有接觸過小提琴，是個完完全全的新手?！?/br>
    “咦？不可能吧？”未名驚訝地瞪大眼睛。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月森的眉頭緊緊地皺起“小提琴并不是誰都能夠隨意演奏的樂器。而且最神奇的一點是，似乎只要聽過一次別人的演奏，她就能完整地把曲子拉出來，這需要很高的音樂素養才能做得到。但是如果她已經學習了很長時間的樂器的話，她的音樂知識又未免太匱乏了……”日野身上似乎到處都充滿了這種強烈的不協調感，令他不得不疑惑、不得不在意。

    “而且，”他補充道：“偶然的一次機會，我聽到了日野的演奏，當時她用的并不是她自己的小提琴。憑心而論，她演奏得非常糟糕，就和初學者沒什么兩樣。但是她給我的感覺并不像是在敷衍了事，問她原因她也支支吾吾地不肯說……該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她只能用她的那把小提琴演奏一樣?！?/br>
    “……”

    未名的眼前突然閃過莉莉的身影。

    腦海里有道白光轉瞬即逝。未名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抓住。

    “未名？”等了半天都沒有等到回應，月森忍不住側頭看她：“你在想什么？”

    “??！”未名猛地清醒過來：“沒什么……我覺得不太可能啦，那種事情……太玄幻了不是嗎？”

    “這樣嗎……”

    “嗯……”未名心虛地低頭小聲應道。

    “你們好慢??！”火原遠遠地沖他們揮手：“都等你們好久了！”

    正不知該如何結束這個話題的未名松了一口氣：“抱歉啦，火原前輩?！?/br>
    她一道歉火原反而不好意思了：“沒、沒什么啦……”

    日野站在一邊掩唇偷笑。

    未名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心里的疑惑越來越多。

    的確，就像月森說的那樣，日野前輩的音樂知識的確少的可憐，少到哪怕她學的不是西洋樂器而是中國民樂，她所掌握的相關的音樂知識也還是比日野前輩要多。

    她突然想起來有一次和志水的閑聊時他說的話來。

    “其實，不論是音色的細膩感華麗感，亦或是技巧的掌握度，日野前輩都是遠遠比不上其他的前輩們的——如果不謙虛地說的話，她甚

    至比不上我?！敝舅樕系谋砬橛悬c疑惑：“但是，卻只有日野前輩的演奏一直在我的耳邊回響，這是為什么呢……”

    “誒？是嗎？”

    “嗯……”志水努力地想了想，又補充道：“日野前輩的音色……很誠實。我想，雖然她在別的方面遠遠不及別人，但是，她在感情的把握上卻超過我們許多?！?/br>
    “只要有愛就可以了！”莉莉最常說的一句話忽然出現在腦海：“只要有愛別的所有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曲子的情感要高于其他的一切！”

    “我是普通科二年級二班的日野小穗子，樂器是……小、小提琴?！?/br>
    “吶，未名，你一般是怎么準備比賽的呢？平時是怎么練習、還有如何選曲的、怎么對曲子進行詮釋才比較好呢？”

    “——你們怎么都穿得這么華麗？”

    “這真是太奇怪了不是嗎？我竟然……得了第三名?！?/br>
    “不是的！其實……我……沒有資格……”

    為什么，日野前輩在說到自己的樂器時候要猶豫？

    為什么，一個已經學了很久音樂的人，她會問別人關于練習選曲的問題嗎？

    為什么，日野前輩會不知道比賽需要穿正裝的事情？

    為什么，得了第三名會很奇怪？

    為什么……會說自己……沒有資格？

    “小柳，小柳，”火原伸手在她面前晃晃：“小柳？”

    “??？”猛地甩了一下頭清醒過來：“??？火原前輩？”

    “你怎么了？”火原好奇地問：“在想什么？看你情緒不太好的樣子?！?/br>
    “啊……沒什么……”這種事情她怎么可能說？

    “誒——你們最近怎么都這樣啊?！被鹪卣f：“小日野也是這樣土浦也是月森也是這樣，現在怎么連你也這樣了??！”

    “嗯？什么？”未名問：“什么怎么樣？”

    “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啊，看上去就沒什么精神的樣子而且問原因又都不說——小日野的情況最嚴重了！”

    “……是……嗎？”

    連平素大大咧咧神經粗獷的火原前輩都能感覺得到的低迷……日野前輩，這又是因為什么呢？

    連火原和樹都察覺到了日野的不對勁，一直偷偷喜歡著她的土浦梁太郎又怎么可能察覺不到？在看到提著小提琴從天臺上走下來的失魂落魄的日野香穗子之后，土浦再也忍不住沖上樓頂質問正在那兒練習小提琴的月森：“喂！你到底和那個家伙說了什么了？”

    “那個家伙？”

    “就是日野！日野！”土浦梁太郎幾步逼近了月森：“你之前和她說過什么？剛剛又說了什么？”

    月森蓮愣了一下：“剛才？”

    “是啊，臉色很不對勁地下樓去了?！?/br>
    “……剛才她沒來過這里?！?/br>
    “所以你到底說了什——她沒來過？”土浦懷疑地看著他：“如果什么事都沒有的話，她那種態度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信不信由你?！痹律瓜卵酆煟骸懊魈炀鸵M行第三次選拔比賽了。與其花時間去想這些無聊的事情，還不如去練習來的實際?！?/br>
    “……喂！”

    月森側過臉：“反正她會怎么樣，都與我無關?！?/br>
    土浦再也按捺不住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氣得手上都暴起了青筋：“你！”

    “……為什么？”就算被這樣對待，月森的臉色還是沒有多大的變化。他冷靜地看著土浦，問道：“為什么一遇到與日野有關的事情，你總是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土浦的動作猛地一頓。

    月森靜靜地看著他。

    “……那么，你又是因為什么？”半晌之后，土浦用干澀的聲音反問道：“你又為什么對柳桑與對其他人不同？”

    這次輪到月森不說話了。

    土浦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放開了揪著他衣領的手，兩個少年就這么沉默著，在天臺上安靜地對峙。

    “……我不知道，”月森認真仔細地想了很久，然后老實地說出自己內心所想：“我也不太清楚我對未名到底抱著一種什么樣的心態。我沒有談過所謂的戀愛，也不知道戀愛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但是……或許，是‘喜歡’吧?！?/br>
    土浦瞪大了眼睛。

    “喂，你……”這家伙怎么這么坦誠？

    “這有什么不能說的嗎？”月森雙手環胸，問道。

    “不，沒什么……”

    土浦皺了皺眉，難道他以前一直都誤解這個家伙了嗎？

    “那么，你對日野，也是所謂的喜歡嗎？”

    “——哈？你說什——”土浦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他本能地想擺手否認，但在看到對方那認真的眼神時卻不自覺地放下手來，原本砰砰亂跳個不停的心也一點點恢復正常。他垂下眼簾：“啊，也許吧?！?/br>
    “哦?！痹律c點頭。

    “……”就這個反應？“你就沒什么想說的？”

    “說什么？”月森困惑地反問。

    “……”也是啦= =。

    土浦抬起手摸摸后腦勺，嘀咕道：“我怎么覺得你和以前不同了？”

    月森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一直都是這樣的?！?/br>
    “……以前有一次在談到你的母親的時候你明明讓我閉嘴來著！原因是因為會給你造成困擾！”

    “我沒有讓你閉嘴?！痹律櫚櫭迹骸岸夷谴_實會對我造成困擾，我只是把心里想的東西說出來而已?！?/br>
    “……那之前還有一次日野問你該如何進行練習以及如何安排時間的時候，你不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嗎？還說什么‘不關你的事’？”

    “因為那確實不關我的事。況且日野和我的程度相差太多，普通科和音樂科在課業的安排上也不一樣。我的練習強度以及時間安排對她來講沒有任何參考意義，告訴她反而是在浪費她的時間?！痹律籼裘迹骸坝惺裁床粚?？”

    “……”

    所以說，這個家伙其實并沒有惡意，他不是傲慢、不是看不起人，只是表達的方式有點問題而已？

    土浦摸摸下巴，覺得自己搞不好要對這個自己一直看不順眼的月森改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