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120節
肖芥子略一思忖,迅速梳理前后。 ——徐定洋接走了紅姑。 ——她從紅姑那里套到了一些有關魘山的信息,派人過來找,但那些人的找尋并不順利,先在司機群里打轉,又想求助嘎多寨的魔巴。 ——這個時候,徐定洋綁來了梁世龍,梁世龍參與過“熄燈計劃”,知道魘山的具體位置。所以,那個廖飛臉的男人接到電話時很高興,說“有門兒”、“搞定”,他不需要再求助魔巴找魘山了,立刻招呼人走了。 他們來魘山干什么呢,莫非也要去魘神廟里找東西?魘神廟要是先被他們給掃蕩了,還能輪得到自己嗎? 肖芥子唇角微抿,悄無聲息回撤。 第109章 肖芥子身形輕捷, 飛快地從土坡那頭疾奔而來。 神棍和花猴正蹲在土坡邊上等她,神棍端著個單筒鏡觀察,花猴點評:“這姑娘身手還可以哎, 你看啊, 她都是腳尖帶前腳掌先落地, 下盤穩穩的, 跟扎進地里似的,肯定練過?!?/br> 這屬于內行看門道了, 神棍不懂, 就是覺得她竄來跳去、怪花哨利落的。 說話間,肖芥子已經到跟前了, 開口就問:“手機有信號嗎?” 神棍搶答:“沒有, 半道的時候就沒了?!?/br> 花猴則略顯得意地摸向腰后, 哪知一摸摸了個空。 他怔了一下, 有點懊惱:“我本來帶衛星電話了, 落自己車上了?!?/br> 又看神棍:“沈先生,你這身份, 應該是有配衛星電話啊,你沒帶嗎?” 神棍也后悔:“我尋思著, 就是見魔巴、做個訪談,應該用不上, 嫌帶著重,就扔家里了?!?/br> 肖芥子打斷兩人:“這么著, 你們聽我說?!?/br> “我剛發現了點特殊情況, 事關綁架, 需要趕緊通知我的朋友。但同時出于私人原因, 我沒法等明后天了, 我得盡快進山。要么咱們兵分兩路,我先進去,你們不急,明后天進隨意,你們幫我打電話通知朋友?!?/br> 她快步走到車邊,從包里拿了便簽和筆,把陳琮的姓名號碼寫上去:“你就跟他說,綁架梁世龍的是徐定洋,梁世龍還沒死,但狀態很糟,一行人要去魘山?!?/br> 寫完了遞給神棍,神棍懵懂接了,旋又反應過來,塞給花猴:“看見沒,打擊犯罪,人人有責,你可得通知到了!家屬得多著急啊?!?/br> 是啊,肖芥子想起梁嬋。 那是個被寵著長大的小姑娘呢,陳琮說了,她因為父親失蹤的事,哭得幾頓都沒吃了,這要是看見梁世龍被狗一樣拴著,得多難過啊。 花猴從這一接一塞中察覺到了什么:“沈先生,你也要進???今天不是沒……沒月亮嗎?” 肖芥子也跟著勸:“是啊,你就等兩天唄?!?/br> 里頭的人跟她有過節,萬一兩相遭遇,她不想連累神棍,另外,神棍也不像個能打的,她也不想被他連累——她一個人不管是使壞還是逃跑,都還更方便些。 神棍振振有詞:“我是來搞研究的,如果沒月亮和陰雨天的晚上很危險、需要小心,那不正說明這屬于值得探索的特殊情形嗎?有異常才要去調查、才能有發現啊?!?/br> 聽著挺有道理,肖芥子不便再多說:她蹭了人家這么多便利,人想去,她就帶著唄。 花猴也不勸了,剛剛他見過肖芥子的身手,覺得有她陪同,能放一大半心。 趁著神棍去換裝,他小聲拜托肖芥子:“肖小姐,沈先生進山,就麻煩你多照顧了。我回去之后盡快調人,主要是……小孤山不算名山,又挺偏的,山戶都不住這兒,得從周邊往這趕?!?/br> 肖芥子從車里往外拿包:“放心吧,我跟著他蹭吃蹭住蹭信息,還白得一整套裝備,投桃報李,我肯定會有力出力的,不過呢……” 她粲然一笑:“我就普普通通一人,不像你們大佬那么厲害,功夫呢也馬馬虎虎,沒錢沒權沒人脈的,總體就……沒什么特別的,別對我抱太大期望,搞得我有壓力?!?/br> 花猴打著哈哈,覺得她挺有意思的,在車那頭換衣服的神棍聽到了,把頭探出車頂:“不會啊小結子,我覺得你挺特別的?!?/br> 肖芥子“呵呵”一笑:是有點特別的病,但這個好像也不值得驕傲。 *** 徐定洋一行人吃完飯,果然進山了,之前的推測沒錯,除梁世龍外,一共十個人,裝備也不少,大包小包,主要是幾個男人背。 花猴很是不屑:“安排得一點章程都沒有,居然不分前、中、后隊,這樣萬一遇到狀況,那就是團滅。還有,車子停在外頭,不該留后備看守嗎?整一草臺班子,回頭我就把他們的車胎全給扎了,綁架……跟這種人沒什么好客氣的?!?/br> 二十分鐘過后,估摸著能和徐定洋她們拉開一定的安全距離了,肖芥子招呼神棍:“走!” …… 進山口,還不是進魘山,花猴給肖芥子提供了一份內部路線圖,圖上顯示,至少先要在山間跋涉2~3個小時,才能到達魘山外圍的鬼林,穿過鬼林之后,就能看到山腳下廢棄的寨子了。 至于魘山,得在特定的角度看,才會覺得它像個“人形”,路線圖的一角,還畫了一個立體的山形——地震前,魘山的山形是個低著頭、抱膝而坐的人,“膝蓋”處重點標出了一個點,說是站在那兒仰頭看,會覺得高處的山頭正森嚴俯視、威懾力滿滿,讓人不寒而栗。 這讓肖芥子心念微動,她想起從煤精鏡里看到的五尊女媧像,其中一尊就是這樣的。 進山的頭一個鐘頭,路還挺好走,而且徐定洋一伙人在前頭蹚過道,路段基本安全。另外,雙方拉開的安全距離夠大,不用擔心被發現。 神棍甩著三折登山杖,神氣活現:“小結子,回頭給我拍一張啊,感覺像特工!” 他也是頭一回穿戴得這么整齊,和肖芥子一樣,迷彩t、工裝褲、防水靴,登時就覺得自己不同凡響,恨不得立馬發個朋友圈。 語畢不見肖芥子回答,轉頭看時,她正用單筒鏡觀察遠處的動靜,還示意他屈膝矮身:“我看到他們了,好像在原地休整,咱們也先停,保持距離?!?/br> 神棍蹲下身子,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小結子,你是干什么的?又為什么要找魘神廟啊,你都沒跟我說呢?!?/br> 也是,神棍都把底交給她了,她還守口如瓶的,雙方信息極度不對等,但這要講起來可就沒完沒了了,肖芥子含糊其辭:“回頭有空再說吧,這一時半會的,也講不完?!?/br> 神棍哦了一聲,轉換話題:“你剛剛讓花猴去聯系的那個朋友,叫陳琮的,是不是就是你那……未來朋友???” 肖芥子哭笑不得,“未來朋友”,這叫什么稱謂? 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敷衍過去。 神棍好奇:“他怎么不陪你來???” 肖芥子一愣:“這是我自己的事,他來干什么?” 神棍瞪大眼睛:“你有十個對頭那么多!多危險啊,他不應該過來幫你嗎?” “對啊,多危險啊,要是他出點狀況,為了我的事缺胳膊少腿的,我得多過意不去啊。我告訴你啊……” 肖芥子鄭重其事:“我的朋友,如果我有富貴,我當然會拉他一起,但危險的事情,能自己來就自己來,不能坑朋友?!?/br> 神棍納悶:“那你帶我來?” 肖芥子白他:“那能一樣嗎?咱們是剛好目標一致、同路,所以結個伴。你給我提供便利,我呢就沿路照顧你,這是公平交易?!?/br> 原來自己還不算“朋友”,暫時歸屬“交易”,神棍心里酸溜溜的。 他悻悻地蹲著,跟她唱反調:“那我覺得,他也應該來。只能共富貴,不能同患難,那也不叫朋友?!?/br> 肖芥子解釋:“他也有自己的麻煩,他那個爺爺,真的,想想就頭大,太奇怪了?!?/br> 神棍不以為然:“能有多奇怪嘛,說給我聽聽,看能不能在我這排得上號?!?/br> 肖芥子心中一動。 對啊,關于“人石會”、養石、陳天海的事,乃至什么脫此樊籠,她為什么不問問神棍的意見呢?沒準他過去三十年,遇到過類似的事,三兩句話給出答復,豈不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她拿起單筒鏡觀察了一下。 徐定洋一行人又往前走了,幾乎成了模糊的小點。 “走,我們走得慢點,路上慢慢說?!?/br> *** 翻山穿林很累人,但如果一路走一路聊,聊的還是自己感興趣的話題,再累也甘之如飴。 神棍起初有點懊惱,覺得自己前一陣子不該拒掉阿喀察的邀約,轉念一想,命中注定跟“人石會”有緣,錯過了阿喀察,在魘山補上了,倒也沒耽誤什么。 不過“人石會”的事,的確有點繞人,開始他還有閑心問幾句“為什么”,后來忙著接收信息、囫圇消化,及至聽完,腦子里攪成了一鍋粥,步子邁的機械,連眼神都發愣了。 肖芥子講得嗓子冒煙,她停下腳步,擰了瓶水喝了兩口,又查看路線圖。 還好,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到鬼林了。 她給神棍打氣:“要不要歇會、吃點東西?然后一鼓作氣,咱們應該能趕在太陽落山前到寨子?!?/br> 話剛落音,就感覺頂上的光沒了,抬頭看:果然,天上的濃云漸漸圍擁過來,只頃刻時間,林子里就暗了。 而且,說來也怪,天色一暗,林子里就有點起霧氣,十足要下雨的架勢。 肖芥子皺眉:怕什么來什么,下雨會大大拖慢趕路速度,點背的話,在林子里過夜都有可能。 她喃喃了句:“希望只是下一陣子,可別下個連夜雨?!?/br> 神棍就像沒聽到似的,嘴里念念叨叨,偶爾蹦出幾個詞,譬如“養石”、“共石”、“懷胎”什么的。 肖芥子拿手在他面前晃:“哎!哎!” 神棍一驚,如夢初醒,旋即到處張望:“???到了?” 肖芥子沒好氣:“早呢,鬼林都還沒到。眼看還要下雨,得走快點?!?/br> 神棍猛點頭:“對,你說的對,趕緊?!?/br> 邊說邊邁開大步往前走,肖芥子好笑,小跑著剛攆上他,神棍卻又不走了。 他問肖芥子:“你說的那個‘懷石胎’,是誰告訴你,那個胎是你自己?” 肖芥子說:“我紅姑咯,就是……教我養石的那個人?!?/br> “那又是誰告訴你紅姑的?” “紅姑……她爸吧?!?/br> 神棍追問:“那最早呢,這種說法是從哪流傳出來的?‘人石會’是米芾創的,那這套說法,是由他開始的嗎?” 不待肖芥子回答,他自己先否了:“我覺得不像,米芾是個文人,他‘呼石為兄’和拜石的做法,更像是一種文人式的欣賞和狷介不羈,所以我覺得,這些說法,可能是在那之后,逐漸興起和流傳的?!?/br> “但總有最早散播的那個人吧,這人是誰呢?這套說法形成之后,你們就這么代代沿用、從來也不去質疑嗎?” 神棍的切入點還真是清奇,肖芥子被他問住了:“為什么要質疑呢?” “因為這個說法很可能不對啊,你想啊,關于宇宙,西方最開始是‘地心說’、后來是‘日心說’,再再后來都被推翻,才有了現在關于宇宙的認知?!?/br> “同理,那個拋出養石理論的人,說什么都是對的嗎?他是什么權威嗎?萬一他說錯了呢?” 肖芥子有點概念了:“你覺得他哪里說錯了?” 神棍說:“我倒也沒確鑿的證據證明他是錯的,我就是根據你講的這些事,生出一個模糊的想法來。我覺得,你們懷出來的胎,不是你自己。佤族信奉萬物有靈的原始宗教,有沒有可能人家石頭里本來就有東西,只是被你給催生、孵化出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