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20節
肖芥子匆匆收拾好車內,揭下眉心的那只“眼睛”藏妥,頭發都顧不上綁,隨手抓了頂帽子戴上,開門下車。 她走到葛鵬車后,裝著蹲下身子系鞋帶,低聲叫了句:“紅姑?” 還是沒回應。 又抬頭看417的破窗,窗簾依然緊攏。 之前不這樣的,前兩次,姜紅燭的動作都很快。 肖芥子嘆了口氣:“這次不好搞了吧,我就說人家有防備了?!?/br> 她怏怏坐回皮卡車,想幫忙又無從著手,她這段位,上場都沒資格。 只能默默祈禱姜紅燭別失手,她要是栽了,遭反噬失心瘋事小,自己的事可怎么辦? *** 陳琮睡了個回籠覺,醒來時已是飯點,今日的餐廳必然熱鬧,他不想錯過,匆匆洗漱之后,就和顏如玉互催著出了門。 沒料錯,走廊里已經在“預熱”了,不少客房都敞著門,裹著睡袍的會員三兩聚頭,大多一臉懵逼。 “這就散會了?” “昨晚到底什么情況?哨子突突吹,聽說是入室搶劫?” “這么多人,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因為部分成員出狀況,說散會就散會?從來都是少數服從多數、憑什么多數遷就少數???” 果不其然,秘密掌握在小部分人手里,大多數會員其實跟他一樣,都不明就里。 兩人本想走樓梯下去,但路過電梯時,瞥見顯示電梯正從三樓下行,一時犯懶,都站住了。 陳琮問顏如玉:“待會我朝馬修遠要回行李,就能滾了吧?” 此行是為了找陳天海,現在他不想找了,這爺爺比他能耐多了,他找不起。 顏如玉點頭,還提供貼心服務:“陳兄,你要是想知道后續,回頭我打聽清楚了,給你發個大結局?!?/br> 陳琮笑,他確實想知道后續,那個姜紅燭、肖小姐,乃至葛鵬,他都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過想歸想,總不能無限期留下來看戲,他還沒那么任性。 還有,對顏如玉,他其實也好奇:“你這號,到底為什么特殊?” 顏如玉還沒來得及回答,電梯門開了。 電梯里已經有兩個人了,一個是馬修遠,扶著行李箱滿臉堆笑,笑里帶局促,半彎了腰,正給人賠罪。 另一個…… 是個挺潮的年輕男人,穿刺繡的牛仔服、綴鉚釘和銀鏈的黑色闊腿褲,個子只比陳琮略矮一點,但因為扎了個道士頭,腦袋上立著小揪揪,上頭還插了只紅寶石做腹、鏤空金片當翅的穿花蝶,所以看起來,也差不多高。 顏如玉的面色不易察覺地變了一下,推著陳琮貼邊進了電梯,像是刻意要降低存在感。 馬修遠抽空沖兩人點頭示意,又趕緊繼續向那人致歉:“實在是抱歉,是我們安排不到位……” 年輕男人沒好氣:“家里一堆的事,你們幾次三番請,我才過來,涮著人玩呢?誰的時間不寶貴?我管你們選哪天再開,別給我下帖了,沒空?!?/br> 馬修遠的腰又彎低了幾度:“真的是意外,還請理解一下……” 說話間電梯??恳粯?,門一打開,年輕男人就負氣跨了出去,馬修遠拖著行李箱,忙不迭跟上。 陳琮也想出電梯,被顏如玉攔了一下。 他不明所以,見電梯門要關,趕緊又撳下開門鍵:“這人說話挺沖的啊?!?/br> 按理說,會員間沒有三六九等,不分上下級,馬修遠負責接待不假,但沒必要看人臉色、這么卑微吧。 顏如玉呵了一聲,示意陳琮可以出電梯了:“069號?!?/br> 069號? 想起來了,39,69,99,都是特殊號。 陳琮好奇:“他們家是做什么的?” 小揪揪上插了只穿花蝶,以他專業的眼光來看,那只蝴蝶做工精良,用料上乘,069號,莫不是做寶玉石飾品的? 顏如玉搖頭:“不太清楚,只聽說有些寶玉石要從水里來,他們家有門路,比較擅長?!?/br> 陳琮被他這個“不太清楚”給詫異到了:“你們尊貴號之間,都不溝通的?” 一個班級里,學霸們不都是玩在一處的嗎? 顏如玉聳聳肩:“互不來往?!?/br> 何止是不來往,他這趟來,還被囑咐了,“69、99,繞著走”,別去攀交情。 陳琮不理解:“為什么???” 顏如玉沒說話。 ——為什么??? 他當時,也問了干爺同樣的話。 干爺回答:“奈何橋上全是鬼,陽間未必都是人。這兩家,怕是有能耐起我們的底?!?/br> …… 顏如玉對著陳琮一笑:“不為什么,有些人最好別去認識,認識了也別深交。隔霧看花最美,能保有美好印象。就好比咱們,陳兄,咱這交情,到這也剛剛好,再深,就不合適了。走了,吃飯去了?!?/br> 說完,大模大樣地走向餐廳,那架勢,仿佛當自己是世外高人、剛點撥了陳琮什么了不得的人生哲理。 陳琮原地怔了會。 顏如玉這人,八卦起來上躥下跳,吵得他頭疼,但偶爾、忽然冒出一兩句話,又讓他覺得弦外有音、似乎在暗指什么。 不過…… 陳琮晃了晃腦袋,笑自己多心,管他在皮里陽秋些什么呢,反正,自己也要回老家了。 *** 在餐廳門口,陳琮再次碰見了金媛媛。 當時,金媛媛正朝外走,抬頭看見他,那表情,仿佛見了鬼,左右瞅瞅沒人,一把薅住他的胳膊:“走走走,快走?!?/br> 她一溜小跑,把陳琮拖到安全門外的樓梯背陰處才松了手,罵他:“你有病啊,你一當賊的,露著臉到處走?” 邊罵邊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往外看,確認沒被人看到,才松了口氣。 陳琮啼笑皆非,但看到金媛媛算是在為他“著想”,又有點感動,人可能都喜歡且享受被包庇和維護吧。 他想跟金媛媛說自己其實不是賊,又懶得從頭解釋,故事實在太長了,反正很快就離開阿喀察了,就在她這兒“賊”到底吧。 于是找話說:“你怎么在這?” 金媛媛斜了他一眼:“問這話有腦子沒有?我餐廳服務員,上早班!忙一早上了,心里煩,想出來抽一根,正好碰上你?!?/br>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拈了根出來想點,沒摸到打火機,看陳琮時,他搖搖頭,示意自己也沒有。 金媛媛只好揪煙頭泄憤,把煙絲一縷縷狠扯下來、扔到地上。 “我昨晚就特么不該信那個女人!什么門縫底下塞紙,我連左右鄰居的門縫都摸了,屁都沒有,打電話給她,說是空號。這女人,從頭到尾玩我!” 金媛媛咬牙:“再讓我見到她,我非撕了她不可!” 陳琮一片好心:“真遇著她,你還是繞著點吧,不定誰撕誰呢?!?/br> 金媛媛想罵人,一時沒找著合適的詞,忽然又想起什么:“對了,你聽說了嗎,昨晚這協會好像又遭賊了,說是一男一女,鬧出挺大動靜,窗都被砸了,愣是不報警……你說那男的,會是葛鵬嗎?” 陳琮很肯定:“不是?!?/br> 金媛媛愁容滿面:“我猜也不是,他沒這膽子,哎,那什么……” 她看著陳琮,一時卡了殼,這才意識到自己壓根不知道眼前這人叫什么。 陳琮猜到她卡在哪了,自報家門:“陳琮?!?/br> “從前的從?” “王字旁加宗,琮(g,二聲)?!?/br> 金媛媛哦了一聲,有點疑惑:“那個字不念‘宗’?” 好在她沒有繼續糾結讀音問題:“陳琮,你說我應該報警嗎?” 陳琮說:“報吧,這事撲朔迷離的,一點頭緒都沒有,你這么瞎折騰沒用,警察會比你有辦法?!?/br> 金媛媛看著陳琮,突然就哭了。 陳琮有點意外,也有點慌,金媛媛是噼里啪啦辣椒性子,每次不是橫眉瞪眼就是放狠話,他沒想到她會哭。 他試圖從身上摸出紙巾,未果,只好說點溫和而又無用的話:“你別哭啊,事情可能不像你想的那么糟?!?/br> 金媛媛一邊擦眼淚一邊吸鼻子:“不是的,事情不對頭,那個肖小姐肯定知道什么,她就是不跟我說……哦,對,你會開車嗎?” 陳琮點頭:“會啊?!?/br> 金媛媛從兜里掏出一把車鑰匙:“能幫我送個車嗎?就葛鵬那面包車,得還人家?!?/br> 陳琮奇怪:“那車不是葛鵬的?” 車子本來是葛鵬的,但后來他爸生病,為了籌錢買藥,他把車子賣出去了,需要用車的時候,就一天200朝那人租,每月結賬。 這段時間,他手頭緊,上個月的賬就沒結,對方本來就很不高興,打他電話還失聯,氣得找去了家里,金媛媛撒了一堆謊才安撫住葛鵬他爸,又朝對方要了備用車鑰匙,說是最遲今早給送過去。 “剛又打電話催我,我上班走不開,又不會開車,你要方便,能幫我送一下嗎?地址,哦,地址在這?!?/br> 她從兜里翻出一張字條遞給陳琮:“你可以導航過去?;貋怼憔痛蜍?,我給你報?!?/br> 本來她是想讓男朋友送的,那狗男人,打了一夜麻將,睡得昏天黑地,連撥幾個電話都轟不醒。 陳琮有點猶豫,看金媛媛眼睛都紅腫了,心里一軟,又接過來了,他駕駛證在背包里,回頭要過來就行。 他半開玩笑地說了句:“委托我一個賊,不怕我把車賣了???” 金媛媛帶著淚笑出來,說:“圖那破車,你還有沒有點出息了?!?/br> 陳琮把鑰匙扣套在手指上轉了個圈:“走了啊,待會給你送?!?/br> 他推開安全門,想了想又回頭:“以后,你別委托賊辦事,當賊的,很少有可信的……” 驀地反應過來,這話把葛鵬罵進去了,于是沒再說。 往外走了沒幾步,金媛媛在身后叫他:“陳琮?” 陳琮轉過身,看到她自兩扇門間探出頭來:“葛鵬他爸是我舅,但我等于是在我舅家長大的,你懂的,我是女的,家里不太想養,我舅照顧了我好幾年,我把葛鵬當親弟一樣,所以他的事,我特別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