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許繼續冷酷而直白地道來：“是之前幾次三番放棄我的愧疚，是因為沒照顧好我而對你老友我生父的愧疚，是你沒有達到你理想中監護人職責的愧疚?！?/br>
    “你之前就說過，我長著和我生父差不多的臉，你會為和我發生超出親緣的關系而感到惡心。這才過去幾年啊，應允，你的惡心被谷教授治好了？”

    “不是……不是這樣的?！睉噬n白地反駁，聲音輕如鵝毛，“我只是怕你……”

    “怕我誤入歧途?！睉S搶過他的話，“我知道你愛我?！?/br>
    應許的嗓音柔和一些，仿佛一只手輕柔地托起了下墜的羽毛，應允不由得凝了神，繼續往下聽，但下一句話卻讓他直直地墜入深淵。

    “你會給我除了戀人以外的所有愛，所以哪怕我大逆不道地喜歡你，你也不會放棄我拋下我?！睉S控制著自己一字一句地說，“可是應允，你這樣對你自己會不會太過分了？”

    應允沒辦法回答，他在黑暗里仿佛看到那雙落雨的銀灰色的眼睛，應許的神態可憐如一只被打濕的幼犬。

    他伸出手去，也撫摸不到幼犬被淋濕的發頂。

    “我無所謂的，小許?！睉噬ひ羝D澀沙啞，“不是愧疚，不是虧欠，是我真的無所謂，我只要你開心?！?/br>
    “可能你年紀小那會兒，我對你很嚴厲，你大一點兒又說些讓你難過的話，但我從來都只想著讓你開心?！?/br>
    這個開心里，有我沒我，都不重要。

    “可是你自己開心嗎？”應許問，他還是沒有把他的哭腔偽裝得當，差一點就破了音。

    應允笑笑，他嗅著雪松的香氣，想起應許那雙或笑或淚的眼睛，想起應許偷偷摸摸給他送的手工禮物，想起應許一聽他講古詩詞就發懵講故事又活躍起來的臉……

    “我開心啊?！睉收渲氐鼗卮?，“這些年你給我帶來了很多東西，只是你自己并不知情，我曾經給你說過，要為大多數人的幸福而奮斗，而你本身就是我獨一無二的幸福?！?/br>
    “我還以為這么說你會放棄?！睉S飛速地嘀咕了一句。

    “什么？”應允沒有聽清。

    “我是說，”應許別扭地清了清嗓子，“我之前想過，讓你放棄勉強自己，和我維持這種扭曲的關系?！?/br>
    “你要拋下我？”應允立刻警覺，將雪松瓶子捏緊，硌著手心生疼。

    “怎么會？”應許立馬反駁，“我明明都下定決心，接受和你回歸到原本叔侄的親緣狀態?！?/br>
    “哦，那不行的，”應允稍稍地放下心，“你忘了嗎？我們都互相標記過了?！?/br>
    應許無奈地糾正：“但我們倆都是alpha，應允你生理常識沒學好嗎？”

    “我腦子有毛病，忘記了?！睉世碇睔鈮训?，“我現在還靠你留下來的信息素茍活呢?！?/br>
    “不會信息素犯沖么？”應許問，“理論上說是會互相排斥的?！?/br>
    “我聞著很好?！睉驶卮?，選擇性忽視掉他每次成癮性地吸應許的信息素，被同是alpha的信息素刺激得血管疼。

    “好，好吧?！睉S也沒辦法了，嘀咕了句，“這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樣?！?/br>
    “你已經很久沒和我在一塊了?！睉侍嵝阉?，“我還有三個生日禮物沒給你?！?/br>
    “我以為你忘記了！”應許驚呼。

    “這還能忘記，那我腦子是徹底沒救了?！睉首猿?，他將手心里的瓶子放松些，不自覺地才想起瓶子的顏色，大概和應許的頭發是一個顏色吧，到時候問問翁陶然。

    “而且我就你一個小朋友?！?/br>
    “不是小朋友了?！睉S炸毛，“怎么算年紀，我都滿二十一了?！?/br>
    “我四十歲了?！睉瘦p飄飄地懟他，“四十遠大于二十一?！?/br>
    “應允，幼稚??！我都不想跟你說了！”應許炸毛得更厲害了。

    應允想到小狗抖干水后亂七八糟的模樣，不自覺地笑了又笑：“果然是小朋友，說不過就耍賴?！?/br>
    另外他現在的狀態好一陣壞一陣的，確實容易造成遠低于現實年齡的心理狀態，他之前還失憶過，一朝回到十九歲，可謂也是有了幼稚的經驗。

    他不打算跟應許說他的精神狀態，挑三揀四地說：“你之前還趁我失憶，偽裝成我金絲雀呢，到底誰幼稚？”

    “你！”應許脫口而出，“是你先起的頭！”

    這下倒讓應許抓住了把柄，應允艱難地回憶了一下，好像是有這么一茬……他多嘴調戲小朋友，反被小朋友調戲了，丟臉啊丟臉。

    不過這一鬧騰，應允心里那點尋死覓活的郁結消散了不少，他摸了摸心口，感覺里面被什么裝得滿滿當當。

    但不是那種實際的有重量的東西，而是火焰，橙紅明亮的火焰，在他黑暗的視野里熊熊燃燒。

    “應允，你沒什么想說的了嗎？”應許弱弱地追問。

    應允失笑：“你說得太對，我無言以對啊?！?/br>
    應許便開始絮絮叨叨：“那你照顧好自己，聽翁叔叔的話，不用太擔心我，我也會照顧好我自己?！?/br>
    “還有，我想跟你結婚，這是認真的。剛剛說話的語氣不好聽，再說一遍?！?/br>
    “為了這個目標，我們都要好好活著?！?/br>
    應允聽得一愣一愣，他明白應許這是在點他，讓他繼續堅持，堅持到他們重逢的日子。

    “嗯，好好活著?！睉驶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