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卻恍若未覺。 我繃緊了心神。 我想從他這里得到一個答案。 一個叫我死心的答案。 出乎我的意料,又或者仙界圣君其實本就是這樣坦蕩的一個人。 身為守護眾生的神子,他本該無任何私情,私心亦是公事。 他只沉默了一下便回答了我。 他望著我,平靜而坦蕩地說:“是?!?/br> 這個答案讓我愣在了原地。 我心中一時翻涌起太多的復雜的情緒,但最后卻都只是化作酸澀和疼痛。 ……我為自己感到可憐。 他竟還能如此平靜。 他望著我,說愛我,但他眼中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他不像那個分·身,那個他只在最后才讓風輕輕告訴我他的愛意,但縱使他什么也不說,他的每一個眼神卻也都含著對我的溫柔和愛。 “那分·身心尖的紅線,是用我剔出了一根情絲做的?!睅煾刚f。 但世人情絲向來只有一根,修士大都冷情,情絲更是脆弱。 甚至只是稍稍觸碰,便可能讓情根枯萎。 我師父這般無心之人,情絲定然脆弱不堪,如今被剔除一半,剩下的縱使還有也定然枯萎。 他便是愛我,卻也從不在意這點愛意,也不在意剔出這一點情絲后,剩下的那代表著我和他愛意的情絲是否會枯萎。 他知道自己愛我,卻也只是漠視。 他能剔掉情絲只為設局引我前來。 他也能無視情愛,將我視作邪祟鎮壓。 他分明愛我,從前卻還能冷靜地刺穿我的心臟,還勸阻我戴上枷鎖,眼睜睜看著我被仙門殺死另一部分。 “……呵?!蔽衣冻鲆粋€滿是凄涼的笑。 原來我追逐的月亮從不是能將我溫暖的珍寶,那是只會讓我痛苦的玻璃。 我所幻想的那個珍寶,那個會永遠站在我這邊愛我的英雄,其實從不存在。 這二十年……我不過是做了一場大夢。 誤將夢中砂礫當作了珠寶。 師父卻仍在安撫我,他說:“離湫,待你重塑rou身,我們還會同以前一樣?!?/br> 這一句,卻讓我看著他好一會兒。 片刻他為我輕揩眼角,我才知道方才我竟在流淚。 “怎么哭了?”他輕擦著我的臉頰,動作很輕。 從前我總會因此而生出一種,他并非不在意的我錯覺。 我曾只覺霧里隔花看不清他的心意。 現在我才知道,從不是我看不清,而是他縱使愛我,他對我愛也只有如此罷了。 他縱使愛我,這愛卻也這般涼薄。 我笑了,雙眼泛紅卻被我死死壓制。 我對著他笑彎了唇,我說:“好?!?/br> 這一刻,我心如死灰。 * 此后的一段時間,我過得恍惚。 師父親自放了自己半碗的心頭血,為我凈化魔胎。 那金色的鮮血,不似那一次那具rou體凡胎那般鮮紅。 他端到我嘴邊。 我發覺他平靜之下,竟有些不安。 他在不安什么? 我看著他,有些疑惑。 然后我很聽話地接過了那碗血,盡數喝下。 這時,我才發現他似乎微微一松。 我沒有在意。 我一直都寢宮內靜養,這里的每一處都會喚起我曾經在師門的記憶。 但那些記憶如今想來卻也只是徒增痛苦。 我索性閉眼不去看。 我知道我被囚禁了。 只不過囚禁我的牢籠從陰暗的地牢換做了師父的寢宮。 而很快,我便會被另一座金色的囚牢永遠困住。 我也會思索,他要如何將我的靈魂從蛟螭的這具身軀中分離出來呢。 我們本就是一體。 這樣割斷命脈,應當是生不如死的痛苦。 師父帶我去看過那生在靈池內的青蓮。 那自他雙目中取出的青蓮已然含苞待放,不消多久就會完全綻開。 他告訴我,這里左邊的青蓮為我作蓮心,右邊為我作身軀。 那青蓮仙氣溶溶,孕養出來的新軀也一定不凡。 是他所盼望的我走上的那種正途。 我看了那兩株青蓮一會兒,我抬眼問他:“師父,重塑rou身的時候,我會痛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 我低下了頭,沒有再看他,我又低喃地問:“分割神魂的時候呢?那應該也會很痛吧?!?/br> 那種疼痛,我曾想過為了師父,我或許是能忍受。 現在卻覺得,這樣生不如死的疼痛如何忍受? 若活著要經受那樣的痛苦。 我想,那不如讓我就此死去。 我師父在那一刻抓住了我的手。 他似乎從我面上看出了些什么,他平靜的眼中終于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他說:“……我會找到不痛苦的方法?!?/br> 但他找不到。 此后,我親眼見他在我身上嘗試了許多方法。 但無一例外,我全都反應劇烈,一度痛苦到臥床不起。 在我反應最劇烈的一次,我嘔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