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難道是冥冥中自有注定的么。 我笑出了眼淚。 “又是她,總是她?!?/br> “師父你生氣了嗎?芙靈這次是真的被我弄斷了一雙手。上次她不過沒了一只手,你便在我身體里種下了荊棘,這次,她雙手盡斷,你便真要提劍殺了我嗎?” 我看見我師父眸中冷光微凝。 他或許當惱我毫無憐憫之心,毫不顧惜同門情份,輕易就對芙靈用了那些殘忍的手段。 我用本命刀砍下芙靈的那只手,不是那樣容易就能用些什么靈藥重新長回來的。 那一刀凝聚了我的意念之力,世間或許少有靈物能消除蛟螭的意念之力。 芙靈或許要永遠做一個殘廢了。 我略微譏諷地想。 但同時我也知道,在他收到芙靈傳來的訊息的那一刻,在他看到被我囚在山洞里的芙靈的時候,我在心中便徹底淪為了妖魔一類。 我師父開口:“你對同門尚且手段殘忍,又何況旁人?” “離湫,你不該……” 他的話頓了一下,或許是因為他感到我竟絲毫不顧心口的劍,直刺刺要朝他起身。 我往前一點,那劍便往胸膛深刺幾寸。 我痛得悶哼一聲,血從唇角溢出些許,我卻固執地要走到他面前。 我踉蹌著,每一步都留下了一個血印。 只因我想看看他的臉,我想知道,刺穿我的心口,他是否感到痛快? 還是說他也會愧疚……他是否有一分難過,一分不忍? 他這次沒能阻止我走向他的動作,我只手死死握著他的劍,不叫他有所動作。 我渾身浴血,卻恍若未覺。 我看清了他的神情。 冷淡的,平靜的。 我笑了一聲,卻滿是凄涼。 我說:“師父的心,真狠啊?!?/br> “我十年了都未叫它改變分毫?!?/br> “師父,不論你信或不信,我都要告訴你…… “此前凈山那次不是我做的,是芙靈同妖魔勾結,陷害我?!?/br> “……當然在這之前,芙靈這樣的事還做了很多次,不過這里我也就懶得說了?!?/br> 師父眉間微蹙了一下。 “將芙靈囚在山洞里,毀她雙手,此事是我所為。但我卻要問一句,為何芙靈此前害我便做得,我不過關了關她,弄斷了她一雙手而已,這便殘忍了么?” “他人若打我,我為何便不能打回去,一定要忍氣吞聲么?” “師父你當知道,這不是我的性子。這些年,我已經為你,忍了太久了?!?/br> 為他,我甘愿自縛雙翼。 我忘卻從前的野心勃勃,我甘愿同他一起做一個普通的凡人。 不等師父說什么,我看著他說:“這些話我放在心里很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我便索性說了出來?!?/br> 我看著他始終微微陰沉的神色。 許是月光映照,他側臉在夜色似乎也顯出了一點蒼白。 我微彎了彎唇:“師父,我知道不論我說什么,你大概都難完全信我?!?/br> “因為我是蛟螭啊?!?/br> 我看了看胸口的劍,他的手從來都沒有一點顫抖。 “你準備怎么做呢師父?” “抽掉我的筋?或者你也可以一根根敲斷我體內的一百零一根魔骨,這樣我便一點也動不了了?!?/br> 我慢慢說著這些他曾教過我的對付妖魔的手段。 我指了指我心口的劍,露出一個稍顯蒼白的微笑:“雖然真的好痛啊,但是這樣可殺不死我。師父你方才應當直接撬開我的腦袋,妖魔的靈核在這里……” 我似乎顯得毫不在意,甚至咄咄逼人。 但我只有我自己知道并非如此。 在他將劍刺進我心口的那一瞬間,我整個人便已陡然死掉了大半。我站在這里不過是竭力強撐一口氣。 我師父這時終于沒忍住開口止住了我的話:“離湫,我不想殺你?!?/br> 我看著他,他蒼白的唇抿出凌厲的弧度。 “但我必須保證,蛟螭永遠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br> 他說這話的時候,他額間的翠鈿在夜色下美得叫人心驚。 我鮮少見他如此冷漠的神情。 他終于正面回答了我,我如愿清晰地看到了他面上的神色,但卻并非我想要的那種。 那冷漠叫我只覺胃里都抽痛地痙攣起來。 “世人無辜,不當遭此浩劫?!彼f。 當審判的鐮刀終于落下的時候,我生出一種果然這樣的感覺。 他不會選擇我。 他有他的責任,為了這,他必會舍下我。 他只會放棄我。 小葉子說的是對的。 我早知曉,我早知曉,為何在這時,心中卻依舊這樣難過,為何在知道自己最終會被拋下時候,依舊心痛到難以呼吸。 我感覺那原本淹過喉頭的冰冷的潮水………這一刻驟然沒過了我的頭頂。 在這一刻,它們終于徹底將我淹沒。 我面色慘白,渾身發抖。 我試圖在他眼中找到一絲不舍,但是沒有。 無人能救我。 我知道,我終會在這絕望中慢慢死掉。 我想到幾日前,我們還在桌前擁吻,他還小心碰了碰我嘴唇,問我是這樣做的么? 我看著他的衣裳,這是我很久前為他做的那件,已經這么多年卻依舊保存地很好,原來他還在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