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好問，又指著身后眾人對姚雙蘭道：“恩師遣散的仆人我都招了回來，府里的東西也沒有大動過。不過去年大風吹塌了間屋子，我自作主張重新蓋了?！?/br>
    姚雙蘭說不出的感激，馮甯放著好好的康王府不住搬來這里，就是為了照料她們姚家的祖宅。

    “二小姐?！逼腿藗兿蛞﹄p蘭行了禮，又沖姚喜道：“三小姐?！?/br>
    姚雙蘭看著眼前這些熟面孔不禁熱淚盈眶。仿佛姚家從未出過事，仿佛大家都沒有離開過。她牽起姚喜的手，柔聲問她道：“有沒有想起來點什么？”

    姚喜點頭道：“我小時候在這石階上摔倒過，好像是這位婆婆扶的我?！彼髞碛肿鲞^許多夢，越來越清晰。漸漸的，孫喜寶的記憶轉化成了她的記憶，有姚家的也有孫家的。孫父孫母待喜寶真的很好，等得了空她得去二老的墳前磕個頭上上香，替喜寶報答二老的養育之恩。

    “還磕破了鼻子呢?！北灰ο菜傅睦掀牌攀捌鹦涔苣ㄖ蹨I道：“沒想到三小姐平平安安地長大了，還記得我這個老婆子?！彼齻兪畮啄昵熬鸵詾槿〗汶p竹被府上那個混蛋雜役害死了。

    姚雙蘭將姚喜的手握得更緊了，聲音有些顫抖地對眾人道：“咱們進去說話吧，在外面站著總不太好?！?/br>
    ***

    萬妼這些日子常和隆宜來往。

    倆人坐在院子里，一邊飲酒一邊悠悠地望著姚府的方向。

    萬妼以前最鄙夷隆宜借酒澆愁，沒想到如今自個兒也跟著墮落了。她邊吃膏蟹邊飲酒，不一會兒小半壺酒就下了肚，說話的聲音也飄了起來：“她倆走了幾日了？”

    “四日?！甭∫耸稚蠎T性地替萬妼的空杯斟滿了酒，嘴上卻勸著：“太后少喝點兒?！?/br>
    “才四日??！”萬妼失望地又干了杯酒道：“要不咱們出宮瞧瞧她們去？”

    “不行。姚伯父和姚伯母已經到京了，她們又是接風又要祭祖的肯定很忙，咱們一去不是給人添亂么？”隆宜剝著蟹腿道：“等中秋家宴一過人就回來了，太后急什么？”她已經買下了姚府對街的宅子，不過并不急著搬。街道那么窄，她要是搬家，姚家往來的賓客就沒道兒走了。

    中秋？萬妼掐指算了算。還有五日才是中秋??！可她已經快撐不下去了。

    第151章

    子時初刻的姚府燈火通明, 談話聲不絕。

    族里各位長輩趕來姚府給剛到京中的姚和正接風洗塵, 大家長一高興喝得大醉, 緊緊握著姚和正的手絮叨道：“回來了就好, 回來了就好??！姚家世世代代多少年了，三元及第的你還是頭一個。你這輩兒啊, 就屬你最出息?！?/br>
    “孫兒不孝，讓大伯公憂心了?！币驼簿o緊握住了老人的手。

    席間又有人道：“可不是。侄孫兒輩里屬和正最出息, 曾孫兒輩里當屬他們家三丫頭。雙竹是個有福氣的, 平安回了家不說, 還成了正一品宮令?！?/br>
    姚和正望了眼內堂，女眷們都在內堂用飯。

    他到家后只在門口匆匆見過雙竹一眼, 女兒出落成大姑娘了, 畢竟是孿生兄妹，和阿顯長得很像很像。雙蘭也在，不在的只有阿顯。

    雙竹似乎不敢看他, 低著頭屈膝行禮，低低地喚了他一聲“爹爹”。就是這一聲時隔十幾年再從閨女口中聽到的“爹爹”, 差點讓他這個須發灰白的七尺男兒當著長輩們的面哭出聲來。

    他終于還是忍住了眼淚, 但一旁的夫人早已泣不成聲, 走上前去緊緊抱住了雙竹。

    “夜已深了，伯公叔公伯父叔父們早些回房歇息吧！”姚和正恭恭敬敬地沖長輩們作著輯道。

    長輩們一走，姚和正便急匆匆進了內堂。

    桌上的飯菜似乎沒有動過，母女三人坐一堆兒正哭著。

    姚夫人見姚和正進來了，抹著眼淚起身道：“老爺。叔伯們都歇下了么？”

    “歇下了?！币驼郎睾偷貨_夫人笑了笑, 然后望向兩個女兒，眼眶漸漸紅了起來。他背過身望了會兒房梁，直到眼淚干涸了才轉過身走到桌前坐下。他不敢看失而復得的三女兒，怕忍不住又流淚，只得望著二女兒雙蘭道：“爹爹聽說你是廢位出宮。是不是被舒家那案子連累的？”

    “不是?！币﹄p蘭一五一十地和父母說了，當年她被宣旨入宮其實是個誤會，她也并未侍過寢。

    “好。當年皇上下旨宣你入宮爹就心疼，宮里的日子不過看起來風光，并非是姑娘家的好歸處?！币驼残牧瞬簧?。當年雙蘭被特召進宮，不僅官場的同僚，連族里的長輩們也向他道喜，只有他高興不起來。他不做賣女求榮的事兒，振興家業只能走正途，而不是靠毀掉女兒的一輩子去換個皇親國戚的名頭。

    姚雙蘭平靜地道：“但我畢竟入過宮，此生無法再嫁?！?/br>
    姚夫人笑抹著眼淚道：“不嫁好。在家好好陪著爹娘?！?/br>
    姚和正問完雙蘭，終于提起勇氣望向緊挨雙蘭坐著的三女兒?！半p竹，和爹爹說說，這些年都是怎么過來的？”他不禁又紅了眼，一個小丫頭漂泊在外，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姚喜從被姚府家仆李貴兒綁走說起，到被孫家撿走，說孫父孫母待她如何的好。又把如何入的宮，如何從司苑局到的寧安宮都說了。至于經歷過的那些或大或小的苦難，她怕大家傷心都略去了。

    姚和正心疼地道：“李貴兒被抓后說把你扔進了河里，恰逢那年河里漲了潮，爹爹命人打撈無果，以為你真的——爹爹糊涂了，該一直命人尋你的，或許可以早點接你回家?！币驼秸f越內疚，別開臉背著妻女流下兩行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