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雪青坐在車內時不時瞥著瞿寅的神色，判斷他是不是在生氣。她原本想借著送汪思雨回家的借口溜走，無奈瞿寅安排人送了汪思雨回去，她沒了借口。

    “您這么晚才下班，是因為工作嗎？”她厚著臉皮開口，先打破沉默。

    不料瞿寅不吃她那套，回問：“該睡覺的時候出現在這里，你沒有什么想坦白的嗎？”

    溫雪青感覺她再騙下去真的要穿幫，老老實實回答：“忙完工作后就接到了思雨的電話，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我來陪陪她，負責把她扛回去……”

    他雙手交叉擱于腿上，語氣看似寬和，實則寓意微妙：“啊……所以我該表揚一下你助人為樂的精神嗎？”

    溫雪青內心汗流如豆，沒有再造次：“對不起……”

    瞿寅及時打斷：“好了，現在不用解釋，回去再說?！?/br>
    這令溫雪青腦海中直冒感嘆號，一般這種情況下就是好好算帳的意思，他不會在今天就和她拜拜吧？不至于吧？

    近半小時的車程，溫雪青感覺一眨眼就到了，下車的時候都還在打腹稿，猜測瞿寅可能會問她什么問題，挨個把自己的回答組織了一遍。

    結果進門之后，她都做好馬上就要挨鞭子的準備了，瞿寅說：“所以，晚餐是真的還是假的？”

    不是，他到底是怎么看出來的？溫雪青自認比不過這個老狐貍，細聲細氣地答：“假的?！?/br>
    “然后就去喝酒了？”

    她頭低得更徹底：“……嗯?！?/br>
    空氣陷入寂靜，溫雪青備受煎熬地等著，聽著他不急不徐地說：“先去少吃點東西，吃完來二樓找我?！?/br>
    溫雪青唰地抬起頭，瞿寅已經上樓了，她站在樓下看去，驀地感覺這像是什么最后的晚餐。

    她拖沓著走向餐廳，看見熱氣騰騰的菜擺在桌上，還有一道醒酒湯，沒由來地心里一陣酸麻。

    以前，母親還沒有去世的時候，她即使闖禍了也有這個待遇，但現在沒有了，現在她真的不舒服回了家，連外賣都懶得點。

    她是個對各種關系深究起來都無所謂的人，一想到所有關系都會走向離別，便覺得任何關系都沒有維護的必要，所以她朋友不多，聯絡也不頻繁，更別說親密關系。

    溫雪青慢吞吞地吃著，心也跟著喝下去的湯一起熱了起來，她吃到一半，腦中閃過一個念頭：要不，爭取一下試試吧？

    吃完后去洗澡的時候，她腦子里還一直回蕩著這個念頭，關水的瞬間，她想到他們認識其實都沒超過一周。

    她對瞿寅所知甚少，除了他的名字，其他的她一無所知，她沒特地去查過，他也沒和她說過。

    而后又想到那句，如果達成率低于百分之八十，他們的關系就會結束。

    扯過浴袍，她拿著毛巾擦頭發：他會不一樣嗎？還是說，他和他們沒有什么不同？

    她吹完頭發，帶著這樣的迷茫上了樓。

    這一次，房間里有兩張椅子，正對著，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從正常的視角來看，這里即將發生一場談心，但基于她和瞿寅之間的關系，溫雪青猜測，這里將會上演一場審訊。

    “Fern，過來，坐?！?/br>
    他說話依舊簡短，溫雪青也進入角色模式：“是，主人?！?/br>
    “考慮到時間已經不早，我不會花太多時間進行這個環節?，F在開始，你要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對于你不想回答的問題，你有權保持沉默?！?/br>
    “好的，主人?！?/br>
    她坐在瞿寅對面，有些緊張地握緊手，等著他提問。

    “Fern，你在害怕什么？”

    溫雪青聽得一愣，小心地重復：“什么？”

    “不愿意誠實地面對我，僅僅是沒吃晚飯這種小事，都要找一張圖來應付我，你在擔心什么？”

    他說的太過直白，溫雪青的臉時紅時白，隱秘的羞愧從心底竄出來：“擔心主人會生氣?！?/br>
    “隨后的晚安呢？”

    “也是擔心主人知道真相會生氣?！?/br>
    “好。為什么你認為我知道你沒好好吃晚飯會生氣？”

    她想張口，卻發現自己好像沒辦法好好回答這個問題。

    是啊，她憑什么認為他會生氣？怕關系結束？還是怕給他留下一個第一天就不好好遵守規則的印象？還是單純地想逃避？

    瞿寅一直在等她，溫雪青硬著頭皮說：“因為我沒有按照制定好的規則完成該做的事，這是對于規則的破壞?！?/br>
    “不是，”瞿寅搖頭，言語依舊很有耐心，“我會生氣只是因為這件事很重要，而你沒有做到。而不是因為這是規則，你沒有做到。能理解兩種情況嗎？”

    溫雪青不確定地抬起頭看著他，像是在困惑，為什么你會覺得這件事重要：“……只是一頓飯而已，很重要嗎？”

    瞿寅看著她的眼睛，沒有絲毫的偏移：“還有什么詞在你的心中，后綴可以加上而已？包括你自己嗎，Fern？”

    溫雪青心陡然一沉，隨后跳得飛快，像是有什么東西堵在喉嚨里那樣難受。

    她想辯解一些什么，卻不知道該怎么說，該說什么。

    瞿寅了然地微微闔眼：“Fern……沒有而已?！?/br>
    “我們制定好的事，都是重要的。你的飲食，你的作息，你的工作節奏，你的生活方式，以及最重要的出發點，你自己?！?/br>
    溫雪青看向他，想問他為什么會覺得這些重要，他們的關系就僅僅是游戲關系而已，他憑什么覺得這些重要呢？

    可是聲帶像按下了靜音鍵，她終于懂汪思雨說的，不是什么話都能問出口的。

    怕得到一眼被拆穿的虛偽，或者更壞一點，得到金子般的真心。

    她害怕那種太沉重的東西。

    “……后面我不會再說謊，會對主人誠實?！边@是她的退讓，也是她的自保。

    “好，記住你答應我的話，”瞿寅看著格外沉默的溫雪青，知道她離真的做到還要有些距離，“你可以離開這里了，去休息吧?！?/br>
    溫雪青關上門，向樓下走去。

    猜測中的懲罰沒有發生，而瞿寅今晚問的問題似乎比懲罰還要讓人煎熬。

    溫雪青自認為她能言善辯，年紀大的長輩她也沒少見過。

    母親生病那會兒，她該求的都求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也是從那時候練出來的，然而在瞿寅面前，她就像是聲帶失靈了一樣，羞愧、無措、笨拙、還有一點點……不愿意承認的動容。

    她回到房間里，想了好一會兒，最終再次掏出手機，選擇給他發消息：“主人晚安（這次是真的，以后也是）”

    她在床上握著手機等了一會兒，震動提示從掌心傳到胳膊和大腦，她立刻拿過來看了一眼，他說：“晚安?！?/br>
    不多久，后面又跟了一句：“不要再熬夜玩手機?！?/br>
    溫雪青笑了，把手機放在床頭的柜子上，安安心心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她元氣滿滿地起床，為了證明自己痛改前非的態度，噔噔噔上樓，想給主人來一個叫醒服務。

    結果門一開，她人傻了：該死的，瞿寅臉長得好就算了，身材怎么也這么好，她真的沒有什么定力??！

    瞿寅帶著剛醒的慵懶狀態來開門，看見溫雪青還困惑地反應了一會兒這丫頭大早上來找他是為了干什么。

    之前那次意外之后，他在溫雪青走后給這棟別墅設下過很多法陣，尤其是她睡著的那一間。按理說這種程度不會再有什么問題，然而一到半夜，還是會有東西來纏上溫雪青。雖然那些東西進不來，可還是會影響到她的安全。

    大半夜的，他放出去叁個隨身役使，直到他們處理完了才得以休息，總共睡了叁個小時，現在醒，確實有點倦。

    女孩的眼神實在太過直白，瞿寅后知后覺地攏了攏睡袍，問道：“什么事？”

    溫雪青禮貌地收回目光：“我要是說我只是想和你說一聲早上好，你會不會打我屁股？”

    瞿寅先是一怔，隨后倚在門框上笑了笑：“不會，早上好?！?/br>
    溫雪青笑嘻嘻地說：“你一般在什么時候鍛煉??？”

    “一般是下午?！?/br>
    他曾經的休息時間，剛好用來做不費腦的事。

    很少有人會將鍛煉的時間定在下午，看來瞿寅的工作時間也相對自由。男人的眉宇間顯出疲憊的倦意，她不忍再問：“好，我知道啦，你繼續休息吧，我去運動一會兒?！?/br>
    “嗯，健身房在二樓對面，你去吧，待會兒一起吃個早餐，然后我送你去工作室?！?/br>
    溫雪青不想再展開了，會壓縮他的休息時間，伸手把瞿寅往門里推：“好，你快去睡吧，快去快去?！?/br>
    等門關上，溫雪青慢慢抬起自己的手，目光呆呆地看著掌心……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摸到胸肌了誒，手感好棒……

    “溫雪青，做人不可以，至少不應該，這么色……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不要太忘本??！”說著啪的一下拍在自己的胸上，以示決心，剛拍完就蹙起眉彎著腰，絮絮叨叨，“哎呦，勁兒大了，疼疼疼……”

    溫雪青揉了揉胸，帶著好心情朝健身房走去。

    她在健身房，這個抬一抬，那個拉一拉，再加跑一跑、跳一跳，揮汗如雨一早上，歇歇喝口水的功夫，手機里彈出新消息，溫雪青打開看。

    “雪青，我是你爸爸，你現在在哪，我們見一面吧？”

    溫雪青嗤笑著現在連詐騙都這么敷衍了嗎？至少也得先查查她的情況吧？

    她爸失蹤這么多年，說不定早死了，還爸爸呢？

    她在對話框打下：“我是你爸爸！”而后把對方拉黑。

    接著點開微信，是前一陣有意向合作的藝術家給她發的消息：“Fern，你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們見面談談？”

    “行，今天中午或者下午可以嗎？”

    對方很快回復：“可以，我們就在北岸藝術館附近那家茶室見吧，我把定位發你?！?/br>
    “好的?！被赝曛?，還特地又去看了一眼對方的朋友圈，對那張豹首嘖嘖贊嘆，“什么叫靈氣，這就是靈氣……等著，我遲早簽下你……算了，先吃飯去，吃飽了再干活?！?/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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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PS：妹寶對于不在乎的人，屬于是一個橫沖直撞^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