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這該死的東西,命可真硬。 慢條斯理看金融期刊的鄭爺把書擱到床頭柜上,扭頭安慰急躁的愛人,“放心,活著也蹦跶不起來了?!?/br> 鄭秋白以為霍峋這樣跳腳,是因為氣憤與擔心,畢竟葉靜潭從前實在劣跡斑斑罄竹難書,現在他們有花生了,做父母的天性讓他們自然會有趨利避害的選擇。 不過,并不是這樣。 霍峋覺得葉靜潭醒的太巧合了,今年的鄭秋白一十五歲。 根據霍峋上輩子偷偷觀察收集來的信息,鄭秋白大約是和他分開兩年后,也就是一十五歲那一年,著了那姓葉小賤人的道兒,從此霍峋徹徹底底成了見不得光的前任,背地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氣。 想起上輩子,霍峋真是生吞活剝葉靜潭的心都有了。 雖然知道這個理由十足牽強,但安全感不多的霍峋還是抱著鄭秋白的腰把他心上的結說了出來,“你不許笑我?!?/br> 鄭爺靠著床頭軟枕,抱著懷里的大腦袋,并沒有‘嘲諷’霍峋的擔憂,因為按照上輩子的節點,現在的確是鄭秋白該失去自我,對著葉靜潭死纏爛打、掏心掏肺的開始了。 霍峋一講這個,鄭秋白都有點憂心,憂心葉靜潭還真是帶光環的男主,大難不死,現如今又睜開眼了。 不過,轉念一想,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是本小說,那更不至于要個半身不遂屎尿失禁的貨色來當男主了。 哪有人愿意看這樣的小說? 又不是講護工保姆指南的紀實文學。 鄭爺視線下移,對上懷里年輕愛人英俊又忿忿的臉。 他說什么來著,明擺著霍峋更適合當男主。 霍峋依舊在喋喋不休:“我根本不知道你看上他什么,那種小家子氣的男人!你給我講講,你到底喜歡他什么?” 鄭爺挑眉,“你真的想知道嗎?” 霍峋憋氣,這種時候不該說‘其實根本不喜歡他’、‘只是湊合’之類的話來哄他開心嗎?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霍總還得硬著頭皮點頭,“真的?!?/br> 他倒要看看,鄭秋白還能不能講出‘眼瞎’之外的理由。 要是能,那今天晚上他可一宿都不準備睡覺了,在這張床上,鄭蝴蝶也別想睡。 “其實我也不記得了?!编嵡锇啄竽蠡翎镜亩?,“是真的不記得?!?/br> 上輩子對于葉靜潭的感觸,鄭秋白留有印象的更多是負面的情緒,那份‘愛’充斥痛苦和悲哀,他被蹉跎成了一個不像他的人。 站在鄭爺如今的視角看,哪怕是年輕葉靜潭,也達不到驚艷他、使他一見鐘情的程度,除了眼瞎,鄭秋白根本找不到其它更合理的理由,來解釋他的斯德哥爾摩。 非要說,那可能是他被小說既定的人設? 不過這太荒謬了,直到現在,擁有愛人和孩子的鄭秋白,也不是特別情愿相信,他生活在書中的世界。 他有血有rou,有感情,有家人,有事業,活的足夠漂亮,他的人生與生活,怎么會是淺薄的幾個詞句、輕飄飄幾張書頁能輕易詮釋的呢? “不過,”雖然鄭秋白不記得他對葉靜潭的初心,但,“我記得我為什么會喜歡你?!?/br> 還欲發作的霍峋立馬噤聲,翹首以盼等待鄭蝴蝶的下文。 “因為你長得帥,我沒見過你這么帥的人?!?/br> 霍峋聽到這話,立馬反應過味兒來,“你怎么糊弄我?” “沒有,這是我的真心話呀?!编嵡锇状浇堑男σ馊綦[若現。 “你——”霍峋氣急敗壞,去咬鄭蝴蝶的嘴,這分明是他當初講的話,鄭秋白這算作‘剽竊’了。 鄭爺的手降落在霍峋的肩膀上,偏頭接納這個有些急促的吻,不過他的步調始終不疾不徐,漸漸馴服了這只不像話的老虎,叫霍峋變得溫順又粘人起來。 有關語言上的愛情表達暫且擱置,這一刻,愛當是個動詞。 * 下肢癱瘓,無法行走的痛苦,葉靜潭在上輩子時,其實從未真正理解,哪怕他的愛人正為此深感痛苦。 葉靜潭雖然對鄭秋白噓寒問暖,挑選最好的康復醫生,購買先進的器械,時時陪伴,聲聲鼓勵。 但其實,他壓根沒有希望過殘疾的鄭秋白能夠再次站起來,他受夠了鄭秋白不在掌控范圍內的煩躁,受夠了鄭秋白身上那種看似堅韌實則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自找苦吃。 而且葉靜潭總覺得,倘若某天鄭秋白真的從輪椅上站起來了,那對方一定會邁開雙腿離開他。 事實果真如此。 鄭秋白離開他了。 甚至在他跌下樓時,鄭秋白都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葉靜潭無論如何也想不通,事情為什么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為什么作為他手下敗將的霍峋,這次卻趾高氣揚地擁有了他想要的一切。 甚至,鄭秋白還為他懷了一個孩子。 孩子,這是葉靜潭上輩子最想要的東西,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他都得不到了。 在病床上漸漸恢復神智的葉靜潭并沒有時間流轉的概念,因為窗外枝繁葉茂,他甚至以為自己至多是躺了一個月,不過不聽使喚的身體和來檢查他狀況的醫生很快帶來了噩耗。 窗外的夏天,已經是兩年后的夏天了。 如今,他連自己身體的控制全都失去了,病床的一角掛著尿袋,時時刻刻,積蓄他身體中廢棄的水分,也消磨了他最后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