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道頎長的黑影出現在鄭秋白眼前,鄭爺抬頭,發現這人戴著墨鏡,黑黃格子的長圍巾遮住了大半張臉,活脫脫一個蒙面盲人。 鄭秋白直起身子想繞開這位盲人,對方卻拉住他,嗓音怪異道:“這地方打不上車,我有車,你走不走?” 原來是拉客的黑車司機?!白??!编嵡锇c頭,他也不怕自己被打劫,在燕城,敢搶他算是不長眼也不要命了。 黑車師傅開到跟前的車粗略一瞧是輛寶馬七系,對此,鄭爺揉了揉眼睛,覺得酒都要醒了。 還沒等他再次確認車型,戴墨鏡的黑車司機已經降下車窗,催他上車。 酒精壯膽,鄭秋白也不考慮這二百萬的寶馬在燕城跑黑出租到底有多奇幻了,他現在只想休息,但理智還是讓他坐上車后,張口說了個酒店的名字,那地方離公司近,頂樓有他常年租住的套間兒,比回家方便。 開車的霍峋看著后視鏡直心酸,他當鄭秋白開口去酒店是準備繼續赴約,于是默不作聲把油門踩到最高。 靠著車窗迷糊的鄭爺蹙眉,車里的被暖氣烘發的味道叫他愈發想吐,“師傅,您在車里抽煙嗎?” 霍峋壓著嗓子回:“偶爾,今天沒抽?!?/br> “那麻煩開下車窗,我喝多了,想吐?!边@車里的煙味兒不是鄭秋白習慣的那幾種煙草味,有點奇怪,總之鄭爺很不喜歡。 后車窗嗡嗡降下,冰涼的夜風吹進來,空氣清新多了,鄭秋白也舒服多了。 霍峋將人送到酒店,鄭秋白從錢夾里掏出一張簇新的百元大鈔遞過去,“別找了?!?/br> “要我送你上去嗎?看你路都走不好了——”霍峋圍巾下的臉氣得和人民幣一般紅。 “不用了,謝謝,您快去跑活兒吧?!编嵡锇走~開腿下車,酒店的門童和大堂經理都認識他,當即一口一個“鄭總”的圍了上來。 完全沒有霍峋下手的機會。 霍峋轉頭到大廳也給自己定了一間高級行政套房,又向前臺打聽起來,他說自己看剛剛進去的鄭秋白很眼熟,似乎從前有過幾面之緣。 前臺聞言順勢和他聊起來,“那位是立人集團的鄭總,他們公司好幾個高層在我們這兒都有固定套房,忙起來回不了家,就來這對付一晚,換洗衣服什么的?!边@家酒店,有立人集團的入股。 “他經常住這兒?” “鄭總來的還挺多的,他好像原本住的離這邊比較遠,有時候應酬喝酒了,沒辦法開車,就到我們這來?!?/br> 霍峋默默聽著,伸手接過自己房卡。門童上前詢問霍峋是否需要泊車,霍峋點點頭,剛遞出車鑰匙,他又想起什么,轉身向外走去。 從車廂里摸出兩包七星王和一把火機,霍峋才把車鑰匙交給門童,“麻煩了?!?/br> 重新回到酒店大堂時,霍峋想都沒想就把手上的東西丟進了垃圾桶,銀制火機落地咚一聲,很響。 即使過去這么多年,鄭秋白的喜歡與不喜歡,他還是一眼明了。 住進寬敞行政套房的霍峋一晚沒睡,他第二天中午的飛機,早上要開車前往京市,而他還答應了下屬回到港灣前回復完所有的工作郵件,最終為募投管退的種種事項忙的幾乎不可開交。 待他合上沉重的筆記本時,窗外已經升起了冬末的朝陽。 情人節結束了。 他該離開了。 鄭秋白直到情人節后,才收到了從金玉庭輾轉送到他手上的奢牌男裝,袋子上綁著漂亮的絲帶和已經有點蔫的玫瑰花。 金玉庭早兩年就已經關停了會所項目,如今只剩下酒店住宿和兩層餐廳還在營業。 鄭秋白很少再回去,也很少再有所謂的追求者看準日子給他往那地方送東西了。 打電話過來的薛柔現在是金玉庭的酒店經理,她道:“也不知道是誰送的,沒有留名,只有一張賀卡,上面寫著鄭蝴蝶收,還是商場統一派人送來的,我說讓他們原路退回,可他們說,買主說無論如何都不接受退款,如果您不喜歡,就自行處理?!?/br> 薛柔沒辦法,只能叫人給鄭秋白送到集團去。 “我知道了?!编崰旊S手打開兩個袋子看了看,里面的男裝都是上次他在店里看過卻沒挑的,其中有條黑黃格子的圍巾很扎眼。 他把圍巾拎出來,面料厚實,托在手心里沉沉的。 原本不知道是誰送來的衣服,鄭秋白不準備穿,但這條圍巾有些眼熟,也不比他挑給葉靜潭那條難看,于是鄭爺下意識留在了手邊。 這條圍巾陪著鄭秋白走到了初春。 四環的釘子戶最終還是被清理了,葉靜潭找來的這伙人足夠缺德,上山將人家的祖墳掘了,還把菜地和春天即將掛果的梨樹徹底糟蹋,又每夜上門砸門砸玻璃,報警也無果,沒人出警,最終逼得人不想搬也要搬。這件事鄭秋白知道的很晚,畢竟他和葉靜潭之間已經冷戰長達兩個月,從情人節開始,兩人之間的交集僅限于例會和集團會議,私下再沒有見過面。 葉靜潭一直怪鄭秋白處理的不夠及時,還需要他親自動手。 鄭爺對此并不惱火,他對葉靜潭從未真正生過氣。 就像他小時候寄居在葉家曾有過的自卑和難堪一樣,他相當理解葉靜潭如今冷漠堅硬的表現。 他那時也以為,他和葉靜潭是尤為相似的兩個人。 他們同樣有內心深處的傷口,是可以理解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