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忠魂一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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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得到些什么,必然會付出些什么。 王國這位西涼大名士,在加入叛軍后,迎來許多叛軍首領私下的善意。但當需要一只出頭鳥的時候,他也成為當仁不讓的人。 進攻冀縣的臨時首領,他被眾人異口同聲給選定了。 效率之高,連他想說句拒絕或許謙虛的話,都沒有開口的機會。 唉,無法更改,索性就積極面對吧! 王國一咬牙,便自稱為“合眾將軍”,帶著叛軍往冀縣而去。 其實被韓遂那上萬騎圍困住的冀縣,也沒有什么好攻打的。城墻上就幾百兵卒,都不夠灑滿城墻。一直圍著不攻,不過是等著王國過來背上罵名罷了。 傅燮此刻就站在城墻上,看著城外烏泱泱的叛軍,臉上不悲不喜。 心中有了死志的他,也沒有發動城內青壯協助守城,反而讓各級都伯和屯長傳達了一聲命令:想活命的兵卒,可以回家了,他傅燮不會罪責。 他不想讓這些人無謂送死。 只是他也低估了郡兵們的倔強。 他們之中,除了幾十個一臉慚愧的走到傅燮面前,深深躬身拜別;剩下的兩百余人,都握緊的手中的繯首刀和長矛。 這一幕,也讓傅燮眼眶微微濕潤。 仗義每多屠狗輩! 漢室四百年的榮光和不屈的脊梁,是由這些籍籍無名、生而卑微的人兒,給撐起起來的! 雖然史書往往會很吝嗇,不給他們留下半點筆墨! “唉~~~~” 深沉而又長長的一記嘆息。 傅燮將腦袋昂起,看去晴空萬里的蒼穹,努力將眼中的色彩給掩飾起來。然后給兵卒們拱手以示敬意,便步下了城墻。 一言不發,卻勝卻千言萬語。 在城墻下的華雄,看著緩緩走過來的傅燮,便迎了上去拱手作禮,“太守,下官已經準備就緒,將近日暮時分便突圍回西縣。太守還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下官的嗎?” “也沒有什么了?!?/br> 傅燮微微搖了搖頭,看著眼前這位西涼后起之秀,殷殷叮囑,“西縣的地形雖然險要、易守難攻,但你兵力不多,切不可掉以輕心,一定要堅守到朝廷派兵討叛的那天?!?/br> “諾?!?/br> 華雄恭聲應下來。 遲疑了下,還是小聲說到,“雄一定會將別成安全的帶回西縣。嗯,太守,時間還算充裕,要不你給他冠禮了吧?” 別成,是傅干的小字。 他年紀才十三,傅燮還沒有來得及給他冠禮賜表字。 傅燮聽完,腳步微微停頓了下,便繼續大步向前。 一直等他那高大的背影,轉入太守府的時候,才將聲音傳來,“狩元,未時過后,汝若是有空,便勞煩過來觀禮吧?!?/br> 未時剛到,華雄便到了。 食俸兩千石的郡守給兒子冠禮的場面,比鄉下黔首還要冷清,除了擔任大賓的郡主薄楊會,觀禮的嘉賓僅華雄一個人。 儀式也走得十分簡陋,傅燮勉勵幾句話就給出了表字。 大賓楊會一臉戚容,磕磕碰碰說出了一句祝詞,就凝噎了嗓子,再也說不下去。 年少的傅干,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從臉龐上滑落,跌落冰涼的地板上。恭恭敬敬的叩首,接受了父輩的勉勵:表字彥材。 《爾雅》有云:“美士為彥?!?/br> 看得出來,傅燮是希望自己的兒子,以后能恪守士人的氣節,做國之梓材。 不到一刻鐘,儀式就結束了。 卻讓華雄覺得十分的漫長。 猶如胸膛上被壓了一座大山,喘不過氣來。 畢竟這場冠禮,等于是在見證傅燮父子的生離,也是死別。 “彥材,你日后當勤勉讀書,恪守德行?!?/br> 傅燮將手放在了兒子的頭上,最后叮囑了這句話,便背過了身體,手輕輕在背后揮著,“時候不早了,走吧?!?/br> 高大的身軀巍然不動,話語中卻是隱隱有些顫音。 “諾?!?/br> 傅干再一次叩首應諾,起身往門外走去。 單薄的身體,努力邁出異常穩健的步伐,好讓父輩放下心頭上的掛念。 華雄也轉身往門外走,心里也決定等到了突圍的時候,先把自己的衣甲割開,給傅干再裹上一層。 恰好此時,幾聲喧嘩,從城墻上那邊急促的往太守府蔓延而來。 嗯? 叛軍要攻城了? 華雄心中一驚,定眼看去,卻見一個兵卒正大步跑來,人未到聲音就傳來過來。 “太守,城外有個人自稱是酒泉太守,想要進城?!?/br> “酒泉太守?” 郡主薄楊會,不由驚詫的復述了一遍。 因為酒泉郡和漢陽郡之間,還隔了武威郡和金城郡呢! “他應該是投敵了?!?/br> 傅燮從背后走出來了,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又對著傳信兵卒說道,“帶他過來吧。老夫倒要看看,這叛賊想說什么!” 酒泉太守黃衍,是被迫來的。 叛軍的臨時首領王國,為避免自己名聲受損,便讓他來給傅燮傳達了兩個意思。 其一,是傅燮若是愿意加入叛軍,那么,叛軍所有首領都愿意奉他為統帥。 其二,則是傅燮如果不愿意的話,就請傅燮能從冀縣東城門撤離。他已經讓圍困東城門的兵卒,解開圍困了。 而傅燮呢,直接抓住了腰側的劍柄,沖著黃衍怒斥:“若剖符之臣,反為賊說邪!” 讓黃衍無言以對,慚愧而歸。 他才剛出了城門,城外就一陣沸騰。竟然有無數羌胡,在整齊的呼喚著“傅太守”,聲勢如雷震天。 原來這幾千羌胡,都是來自傅燮的鄉里北地郡。 他們聽到傅燮不愿意投降、也不愿離開冀縣的消息后,便在城外下馬叩首,哭著懇請傅燮放棄漢陽太守的官職歸去鄉里,他們誓死一路護送! 這一幕,讓敵我雙方,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以竭忠盡節的脊梁,讓敵人叩首懇求不要死去,傅燮就算不能稱之為后無來者,也敢說是前無古人了! 華雄看到這一幕,也熱淚滿溢。 感慨良久后,深深看了一眼傅燮,想將對方的音容深深刻在腦海里。一直等到傅燮揮手催促,才雙腿一夾馬腹,帶著羌人從叛軍沒有防備的東城門突圍而去。 陣列中,沒有傅干。 傅燮改變主意了。 “我傅燮此生上不愧于朝廷,下不負于黔首!唯獨遺憾,沒有親自將此子撫養長大成年。臨死之前,我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br> 他是這么說的。 在華雄突圍的時候,他也率領僅剩的兵卒,沖著叛軍的中軍大旗殺去。 在北地羌胡的哭聲中,壯烈戰歿。 未幾,城門處,有兩人牽著一輛馬車出來。 一大一小,都披著白色的孝衣;身后拉著的馬車,還裝著一副棺木。 是郡主薄楊會和傅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