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床榻上的人太虛弱了，沈眠聽不清楚他?在說什么?，干脆彎著腰，盡量貼近了些去聽他?說話。 云汀費力?地伸出手扯一扯他?的袖子，沈眠意會，一揮手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他?們二人說話。 沈眠把湯婆子放進被褥里，暖著他?因?為天氣寒冷而時時發病折磨他?的右腿。 他?坐在腳踏上，把下巴擱在云汀的掌心里，蹭了蹭。 云汀輕輕撓了撓他?的下巴，覺得沈眠好像一只小貓。 他?要走了。 可是沈眠還要留在這個世界里受罪。 沒?人陪著他?，他?會不會很孤單？ 云汀很清楚，若按照劇情?線的設置，他?死前?的這最后一段話，會成為壓死沈眠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了沈眠很久，最終還是不顧009的勸阻，忍著系統懲罰帶來的劇痛，違背了劇情?線里所設置的，他?作為反派最為看重的炮灰、原本應該促成反派徹底丟卻良知黑化的走向。 ……反正他?后續一直都?沒?按劇情?線走，都?到最后了，他?不介意再違一次規。 他?忽視掉空氣中出現的寫滿惡毒污穢的咒罵，輕輕說道。 “沈眠，有一些話，我想了很久都?沒?有對你說，想來現在說出來也不晚?！?/br> 沈眠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 江云汀繼續道：“我一直想說，綿陽水患非你之過，數萬百姓因?為缺少糧食餓死也不是你一個人的責任?！?/br> “你讀盡圣賢書，可圣賢書里沒?有告訴你官場險惡，于是你想用自己的辦法去求一個公道，這也不是你的錯?！?/br> 云汀努力?撐著身子，沈眠起身，抖著手把他半摟在懷里。 他?費力?地喘息著，每口氣都?吸不到底，但還是堅持說道。 “沈眠，你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最好的程度了，不要責怪自?己，你，咳咳，你要活得輕松一點，給自?己留一條后路?！?/br> 屋子里很靜，窗外飄著雪花，白茫茫的天地間，似乎容不下一點污垢。 沈眠哽咽一聲。 “我死之后，希望你不要難過太久。我相信你終會如你當年所愿，成為一個好官?！?/br> “其實你穿著朝服的樣子特別好看，”云汀看著窗臺上擺著的梅花，笑得溫柔，“我不是不喜歡你穿朝服來見?我，我只是覺得，每次你穿著那?身朝服的時候，都?好像不太高?興，很憎惡它的樣子，所以我也跟著不喜歡了?！?/br> “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堅守你心中的道?！痹仆「惺艿缴蛎咝乜谡粩嗟貏×移鸱?，放柔了語氣，“沒?關系，我會一直支持你?！?/br> 沈眠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啞得厲害：“云汀，可不可以，再陪我一會兒？” 云汀虛弱地搖了搖頭，009開始報時。 “三?！?/br> “二?！?/br> 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氣。 “一?！?/br> “抱、歉?！?/br> 細瘦的手腕垂下，沈眠終究是沒?護住那?個陪他?一路前?行的愛人。 是的，愛人。 他?這一生都?未將愛意宣之于口，因?為潛意識里知道他?的云汀不是這個世界里的人，腦海中總有一個聲音在不停警告他?，不許說“愛”，他?只能對另一個人產生感情?。 一旦他?對云汀說“愛”，云汀就會被立刻抹殺。 可云汀終究還是離他?而去了。 那?只貓……是系統？沈眠心中更加困惑，而那?種熟悉的感覺越來越濃烈。 系統、主神…… 主神…… 繼任者…… “這是對你的懲罰?！?/br> “棋差一招，你被她創造出來牽制我，但又先天不足?！辈啬湓诤诎抵械娜擞鞍l出詭譎的笑聲，張揚放肆，“連神格都?無法融合的廢物，也配做主神的繼任者嗎？” 那?人走近了一點，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提起，審視著他?，再次發出了一聲嗤笑。 “小廢物，我是殺不了你，那?就讓你護著的那?些蠢貨，好好’招待‘你?！?/br>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會對這樣的你施舍一點點的憐憫心腸。到那?時，你再來跟我講什么?公平正義吧！” 他?都?記起來了。 在三千世界中所歷經的百年間的流浪、折磨…… 我愛世人，而世人皆棄我。 無人愛我。 手札在空中快速翻頁，里面的古奧文字騰飛出來，化作一道流光，齊齊飛轉，在沈眠的身體外結成一個厚厚的蠶繭，努力?修補那?因?被主人暴力?切割而不成樣子的神格。 常德驚得把水盆摔在地上，被熱水濺了一身。 什么?情?況？主子這是要變成蝴蝶了？ 沈眠的神魂再次離開了水鏡中的那?個軀殼，水鏡定格在云汀死亡的情?境里。 他?顫著手觸碰畫面里的那?個云汀，可畫面漸漸消散，如沙礫一般流逝在指尖。 沈眠泣不成聲，身上的皮膚逐漸發紅guntang，連骨頭縫里都?滋生出綿延不斷的痛苦。 淚眼朦朧間，他?猛地向前?一撲，摔倒在地。 畫面徹底消逝之時，他?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朝他?慢慢走近。 他?半跪在沈眠面前?，不算寬厚但有力?的手捂住了沈眠的眼睛，沈眠感受到自?己被攬入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