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說媒
童洛錦已經很久沒有夢到以前的事情了。 不知道怎么的,這次就夢到了。 這一次她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她意識清醒的漂浮在半空中,看著前世的她托著腮在院子里晃秋千。 黃鶯端著針線出來,在她面前轉了兩圈,她的眼神都不帶轉動一下的。 黃鶯萬分無奈:“大姑娘,你在想什么,這么出神?” 童洛錦還陷在自己的思緒里,黃鶯提起聲音大喊了她一聲,童洛錦驚得從秋千上跌落下去,黃鶯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放下針線去扶她,被她追著滿院子打:“黃鶯!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你居然敢嚇我!” 結果跑著跑著就撞進一個熟悉的懷抱,她的臉一下子紅了連連后退幾步,整了整衣衫,面露驚喜:“小七?你怎么來了?” 童溫祺手里抱了一摞畫卷,瞧見在院子里打鬧的兩人眉頭快速地皺了一下又快速地松開了,但是就是那么一瞬間的表情變換還是被童洛錦捕捉到了,她無端得有些局促,童溫祺大概是不喜歡她這副模樣吧。 但是對于她和黃鶯一起胡鬧的事情童溫祺什么也沒說,他永遠都是這樣,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他一概不管,不管是他喜歡的還是他討厭的,他都不過問,好像是她做什么都影響不了他一樣。 簡單點來說,就是他并不在乎她這個人,所以她做什么都是無所謂的。 童洛錦不由得有些失落。 童溫祺道:“我可以進去嗎?” 童洛錦立馬給他讓出一條路,歡欣道:“當然可以!” 這幅受寵若驚的模樣讓人看不出她才是這家的大姑娘,反倒是像受主人恩賜的小丫鬟。 童溫祺抱著一堆畫卷走進院子,然后將畫卷攤開在了桌子上,童洛錦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好奇地問:“小七,這是什么呀?” 總不至于,是送給她的禮物吧。雖然知道童溫祺沒有給她準備禮物的習慣,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期待。 然而,童溫祺的下一句話就徹底澆滅了她心中的期待,他說:“這是夫人讓我拿過來的,都是家世模樣出眾的公子哥,你可以看看?!?/br> 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童洛錦有些沒反應過來,她問:“什……什么?” “沒聽明白嗎?”童溫祺十分“好心”地幫她打開一副畫軸,上面畫了一個青衣玉冠的年輕男子,眉目瞧著就溫和,和童溫祺這種冷冰冰的模樣完全不一樣,“阿姐看上了哪家公子,夫人就差人去說?!?/br> 寒冬飲冰也莫過于此,童洛錦冷著臉一把拍開展開的畫像,上好的白間褚皮紙硬是讓她拍出了一道裂隙,她道:“我不要?!?/br> 童溫祺神色不變,將畫卷收好:“這些人阿姐若是都看不上,那就再換別人?!?/br> 說著便打算往外走,童洛錦怒火攻心,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給我回來!” 黃鶯見氣氛不對,很是識相地端著東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童溫祺神色淡漠,語氣平和:“阿姐還有什么事情嗎?” “你很希望我成婚?” 童溫祺的語氣里聽不出半分感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理應如此?!?/br> 童洛錦簡直要被他氣笑了,她道:“小七說的也有道理?!?/br> 她拉著童溫祺的袖子讓他坐下,道:“既然來都來了,那小七就挨個給我介紹一下把,說不準就有哪個正好合眼緣了呢?!?/br> 童溫祺一怔,道:“我也并不了解?!?/br> “不了解也能幫我瞧一瞧面相嗎?”童洛錦心里憋著火,死活不肯讓他走,她撒氣一般地一股腦地將所有畫卷都展開,精文的通武的公子少爺一應俱全,童洛錦腹誹道,皇帝選妃大概也是這么個架勢吧。 她發出“哇”的一聲驚嘆,“真真是讓人挑花了眼?!?/br> 她身側的童溫祺身體一僵,他露出一絲憤憤之色,這世間……竟有如此恬不知恥的女子! 他不開心,童洛錦反而舒坦了,特地把畫像往他眼前挪近了幾分,煞有其事地同他討論:“這個人眉眼好看,一看就是有教養的……這位公子面相和善,一看就是好相處的……這個不行,這個瞧著就兇神惡煞,許是會發火動拳腳的?!?/br> 末了,還追問一句:“小七,你覺得呢?” 童溫祺往后避了避,讓那畫像離他遠了些,方才道:“都好?!?/br> 童洛錦冷哼一聲,將手中的畫像往桌面上一扔,嗤道:“你倒是說得輕巧,橫豎哪邊也不得罪?!?/br> 童溫祺垂下眸子不接話。 童洛錦托著腮瞧著他,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童洛錦的視線仿佛化做實體一般投射在他的面上,讓童溫祺如坐針氈。 她笑吟吟地問:“小七,你喜歡什么樣子的女子?” 童溫祺含糊道:“都行?!?/br> “都行?”童洛錦笑道:“可不能都行,那不然的話,豈不是是個人你就要喜歡?” 她猛地仰起頭來,與他鼻尖相貼,呼吸交纏:“那……你看我行嗎?” 童溫祺像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幾乎是跳著站起來的:“阿姐,你且自重?!?/br> 童洛錦坐回去,撥弄著面前的畫卷,藏下了眼中慢慢的失落與羞怯,權當是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低聲道:“無趣?!?/br> 童溫祺提步要走,童洛錦卻又叫住他,重新問了一遍:“小七,你喜歡什么樣子的女子?!?/br> 童溫祺沉默了一會兒,竟然真的回答道:“溫柔,少話,進退得當?!?/br> 總之,不是那時候的童洛錦的模樣。 童溫祺沒有看見,漂浮在半空的“童洛錦”卻看見了,她眼眶里的淚珠無聲地跌落,在畫卷中暈開了一圈水痕。 癡兒。 “童洛錦”嘆道,她當時怎么就那么一腔熱血向童溫祺呢?當真是可悲可笑。 童洛錦自以為自己的感情藏得很好,但是知女莫若母,童夫人還是瞧出了一點端倪,她將童洛錦喊過去聊天,最后若有所指道:“感情這事,最是強求不來。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終究是求不得?!?/br> 童洛錦道:“不強求,怎么能知道得不到?” 那是童洛錦這一輩子當中最勇敢的一次,全力以赴,孤注一擲。 只可惜,到最后輸得片甲不留,一敗涂地。 童洛錦就是在這樣滿腔的憾然與悲哀的情緒中清醒過來的,她空茫茫地躺了好一會兒才將胸腔中的情緒消耗掉。 童洛錦依稀記得那天在屋頂上,她在童溫祺懷里輕輕說了一句:“我們最多,只能這樣了?!?/br> 她以為得不到童溫祺的回應了,但是他的懷抱在僵硬了一瞬間之后,道:“好……這樣,我就已經知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