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催婚
童家歷經大劫,雖然已經落下帷幕,但是兩個老人的身體已經是留下了病根,尤其是童老夫人,病況日益嚴重,能不能熬到年關都不好說。 好在經歷這次的事情,童老太爺和童老爺這兩父子解開了心結,一家人終于又重新聚在了一起。童夫人心情好,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只可惜最后沒吃多少。 飯后,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童夫人道:“新雪埋舊事,是個好兆頭,預示著咱們一家要清清爽爽地重新開始?!?/br> 童老夫人也道:“瑞雪兆豐年,明年一定是個好年節?!?/br> 飯間不知是誰起的頭,說起來這次的事情沒少了許倬云父子的幫忙,提起來許倬云,老夫人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道:“咱們家許是該沖沖喜,化化祟?!?/br> 童夫人也跟著道:“是了,我也覺得該是辦件喜事的?!?/br> 童溫祺的筷子突然砸落到地上,發出一聲清亮的響聲,他神色如常地將筷子撿起來交給一旁的婢女,垂著眸子沒有說話,童洛錦瞧他一眼,沒瞧清楚她的神色。 老夫人闔了一下眸子,若有所思道:“我這把老骨頭還不知道能撐多少時日,唯一的念想就是看著我的錦兒出嫁,這樣我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也能落地了,不然……” “娘,”童老爺道:“您別胡說?!?/br> 童洛錦道:“祖母,您定能長命百歲,我日后出嫁,可要您給我蓋紅蓋頭呢?!?/br> 童老夫人露出笑模樣,連連應道:“那我等著?!?/br> 老人撐不住熬夜,便早早歇下了,童洛錦讓黃鶯也去歇了,自己扯了件披風去了小涼亭,地上已經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有人走過,落雪便化成了積水。 此時已將近子時,小涼亭中竟有人烘了暖爐,亭子四面的簾子垂下來,小亭里便存了散不出去的暖意。 童洛錦步入小亭,溫暖的氣息驅散了周遭的寒意,亭子頂部是琉璃瓦做得,能瞧見憤憤飄落的雪花,不過很快便化成濕潤的水珠消失不見了。 “你知道我會來?” 所以溫好了茶,備好了暖爐,只等她的出現。 童溫祺并沒有否認:“阿姐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喜歡來這里坐著看天,從小就是這樣?!?/br> 他倒了一杯茶推到童洛錦面前,道:“祛祛寒氣?!?/br> 童洛錦一手托腮斜眸看著他,道:“你如此會猜,怎么猜不到我想喝酒,不想喝茶?!?/br> 童溫祺道:“猜到了,但是喝酒傷身?!?/br> 說罷,他低下頭去,繼續分杯回壺。 那雙手是極為好看的,修長而骨節分明,如同玉筍一般,要是旁人見到,一定會猜測這是一個世家公子抑或是風流書生的手,單憑那玉石一般的指骨也能猜測出主人是何等的俊美。 他的左手食指的關節出是有一顆痣的,很小很淡,隨著他手下的動作不斷地起伏。 “阿姐在看什么?” 被人盯得久了,鐵打的臉皮也禁不住發熱發燙。 童洛錦笑了笑,道:“沒什么?!?/br> 她在看童溫祺,恨不得隔著這副精致的皮囊直接瞧進他的心里去,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呢?他不是為了殺童家的人而來的嗎?那么看著他們在這一次栽贓陷害中永不翻身不是最好的嗎?為何耗費這么大的人力氣救人? 面前這個人到底恨不恨她,有多恨她,她實在是想不通。 而自己呢?又恨不恨他,有多恨他,她也是有些糊涂了。 她不得不承認,這一世有很多事情的發展軌跡都和前世經歷的不一樣了,她有時候也會恍惚,前世的噩夢是不是真的只是一場夢,夢醒了,童溫祺并不是那個人面獸心的惡魔,童家也沒有血流成河的慘狀。而自己眼前的童溫祺,雖然也不善言辭,也沉默冰冷,但是心里有她有童家,會幫她護她,在童家危難之際不離不棄。 她定定地瞧著他,童溫祺被她瞧得心底發燙,有些話便也不自覺地問出了口。 “阿姐,你會嫁給許倬云嗎?” 童洛錦尚且沒有從自己的思緒中抽出身來,反應得便有些茫然:“???” 童溫祺緊逼不舍:“或者我該問,阿姐會成婚嗎?” 童洛錦的視線劃過他的眉眼,最后落下來,停留在他手指的那顆痣上,也不得不問自己一句,她會成婚嗎? 前世里,她覺得有父母親人,有童溫祺,不成婚便是最好的,她從未動過成婚的念頭,而祖母離世前握著她的手,那一聲長長的嘆息,仿佛是一根刺一樣扎在她的心頭。 “錦兒,莫要誤了自己?!蹦鞘亲婺笇λ詈蟮亩?。 童洛錦捏著茶杯,緩聲道:“也許會吧?!?/br> 現在她大概讀懂了祖母的心思,祖母歷經千帆閱人無數,許是早就看出了她對童溫祺那點不清不楚的心思,她在勸告她,也是在警告她,奈何當初的她沒有聽明白,還在執迷不悟。 漫天的雪花仿佛在一瞬間沖破了帷幔的遮擋,直沖沖地刺進童溫祺的胸腔。 她說,她會成婚……或許日后涼亭觀星,冬日賞雪,都有旁人陪在她身邊,也許還會再添一二兒女,共度三餐四季。 壓下喉嚨中的腥苦,他將這尚未成真的畫面從自己腦海中驅逐出去,盡量地偽裝成平靜的語氣:“阿姐,你要成婚,并不是因為自己想成婚對不對?只是因為……因為老夫人想讓你這么做?!?/br> 他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眸子里的希冀和脆弱,生怕自己聽到一句不想聽的回答。 童洛錦笑了笑,道:“也不一定,或許,兩個人共經世事,總比一個人苦撐要來的輕松些?!?/br> 畢竟,她一個人擔著所有的事情,有些時候,真的好累啊。 “那我呢,”童溫祺突然道,他的聲音幾乎和亭外的冰雪一樣冷,“阿姐若是只想找個人成婚,那為什么不能是我的?!?/br> 他又露出那副狼崽子一樣的神情,童洛錦有些驚慌地避開他的視線,茶杯不小心被她推翻,醞著熱氣的茶水沿著桌沿而下。 童溫祺取出帕子,小心地擦拭干凈茶水,然后十分珍重地捧著她的手,想要瞧瞧是否有燙傷,童洛錦卻驚弓之鳥一般地將手躲開。 童溫祺沒再勉強,繼續之前的話題:“阿姐怎么不回答我?!?/br> 童洛錦怒斥道:“你今日的話我權當……” “權當沒聽到?”童溫祺幫她接上下半句話,他起身蹲在她面前,將她困在桌子與自己的胳膊圈成的方寸地里,勾了勾嘴角,“阿姐總愛這樣說,我每次想要坦誠心意的時候,阿姐就愛這樣打斷我,其實阿姐也知道我要說什么的對吧?多以才不敢讓我說下去,但是阿姐有沒有發現,你總是對我心軟,你說著不許我逾矩,不許我放肆,卻次次縱容我逾矩,縱容我放肆,縱容著給我下一次機會?!?/br> 童洛錦死死盯著他,眼睛里恨不得冒出火星子來,她咬牙切齒道:“童溫祺……” 若是按照往常,童溫祺聽到她這種語氣說話一定會停下來道歉,他知道她生氣了。但是這次童溫祺鐵了心的要將自己的心剖出來給她看,不容她躲避絲毫。 “阿姐,我心悅你。不是弟弟對jiejie的那種敬愛,而是男子對女子的那種傾心?!?/br> “砰——” 童溫祺被一掌拍開,她氣急之下用了內力,童溫祺倒在涼亭的柱子上,捂著胸口不斷咳嗽。 童洛錦站起身來,快步邁出涼亭。 身后的人不依不饒道:“阿姐!童洛錦!你看看我!看看我??!” 童洛錦的腳步在雪地里為不可察的停頓了一會兒,而后愈發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