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冷血
許倬云為童溫祺倒了一杯茶,主動開口問:“童兄最近身體可好些了?” 童溫祺不傻,聽得出他是在諷刺自己。 他道:“有阿姐照料,自然好得多?!?/br> 許倬云輕笑一聲,開門見山道:“童兄似乎對在下敵意很大,恕在下愚鈍,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童兄,童兄可否指定一二?” 童溫祺的眸子深不見底,他什么都不曾說,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許倬云看,許倬云被他的眼神看得發毛,覺得自己好似是被冷血動物盯上的獵物一般,有那么一瞬間,他臉上和善的微笑幾乎要維持不住。 不過好在很快童溫祺就移開了目光,道:“許公子為什么這么說?” 許倬云道:“每次我與童大姑娘會面的時候總能碰到童兄身體不舒服或者有麻煩。一次兩次尚可以解釋為巧合,三次四次應當就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吧?!?/br> 童溫祺道:“既然許公子都知道答案了,為什么還要問呢?” 許倬云震驚于他的直白,好一會兒才掩飾掉臉上的錯愕,道:“童兄,你還真是……” 他思來想去沒也想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童溫祺,沉默了一會兒方道:“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他自認為沒有的罪過童溫祺,唯一讓童溫祺不滿的地方可能就是他以前與童洛錦之間存在的誤會了,但是此事童洛錦都已經放下了,童溫祺怎么得還替她不平上了。 許倬云試探地問道:“可是因為在下之前行事無狀,與童大姑娘之間惹出了些誤會,讓她受了委屈,這才引得童兄對我不滿么?” 童溫祺道:“你這不是知道得挺清楚的嗎?” 許倬云:“……” 他以前怎么沒發覺童溫祺是這么一個不好說話的人,他苦笑著解釋:“童兄,你我之間大抵是有什么誤會,你對我具體有什么不滿可以告知于我,我可以解釋得?!?/br> 童溫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著他,問:“你想娶我阿姐?” 這也是這兩日最讓許倬云頭疼的話題,他道:“此事尚未有定論,童兄此時問我,我并不好任意作答以免害了童大姑娘的名聲?!?/br> “我是問你想不想娶她,沒有問你是不是會娶她?!?/br> “有區別嗎?” “自然有區別,想不想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你是否歡喜她,仰慕她。會不會是一個既定的事實,事關利益考量,與感情無關?!?/br> 許倬云沉吟半晌,不敢直言,低聲道:“抱歉……” 對于許倬云的回答,童溫祺絲毫不感覺到意外,他知道許倬云是個性軟脾和的人,連自己的心都分不明白,想不清楚,有什么資格求娶童洛錦? 他不配! 童溫祺道:“你知曉阿姐喜歡吃什么糕點,喜歡喝什么,怕什么蛇蟲,生氣的時候喜歡做什么,開心的時候又喜歡做什么嗎?” 許倬云無言。 “所以,放棄吧?!蓖瘻仂髡酒鹕韥?,將茶杯重新推回到許倬云面前,“你沒資格?!?/br> 許倬云瞧著童溫祺自顧自地把話說完便徑直離開,徒留他自己一個人坐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候在包間外面的小二探進頭來問許倬云是否要添茶,被許倬云拒絕了。 他咂舌道,真是個壞脾氣的小孩。 是的,對于童溫祺的無禮他并不覺得惱怒,而是覺得無奈,因為在他看來,許倬云就只是個小孩,是童洛錦的弟弟。也許在全天下的兄弟眼里,自己的姊妹就是這天底下最完美無缺的姑娘,容不得旁人肖想。所以在童溫祺眼里,所有試圖沾染他阿姐的人就是惡人。而自己作為童洛錦名義上的未婚夫,自然也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人了。 童溫祺回到童家,直接去了童洛錦的院子,童洛錦的書房里已經有一個青年在了,那青年很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童溫祺沒理會他,反倒是那人喊了一聲“七公子”,童溫祺才似有似無地應了一聲。 童洛錦抬起頭來,問:“怎么去了這么長時間?” 童溫祺沒有提起和許倬云地碰面,他知道今日的會話許倬云也不會好意思在童洛錦面前提起,所以他含糊了一句,道:“對不起阿姐,我耽誤時間了?!?/br> 童洛錦不置可否,問:“東西呢?” 童溫祺便上前一步,呈上一份田地調查,童洛錦結果快速掃了一眼,冷笑道:“果然是童知曲的手筆?!?/br> 童溫祺所調查的那處地產,正是童知曲之妻趙婉婉的嫁妝。 拳頭砸在桌子上,梨花木的桌子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童溫祺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他知道這件事情涉及到童洛錦至親至愛之人,是她的底線所在,她需要發泄。 童洛錦是派他們二人去調查仁濟堂一事,結果卻發現童知曲確實與仁濟堂的掌柜在一段時間內往來密切,童知曲引誘掌柜的兒子去賭坊揮霍,讓他欠下巨額債款,又以欠條為借口,將掌柜的兒子與兒媳控制在自己的范圍,脅迫掌柜的為自己做事。 那青年道:“大姑娘,那掌柜的將自己的兒子與兒媳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為重要,二少爺若是以其子為要挾,他定不會站出來指認二少爺,這可如何是好?” “阿姐,你想怎么辦?!彼@雖是個問句,卻一點疑惑的意思都沒有,似乎已經知道童洛錦有處置的答案了。 果不其然,童洛錦道:“既然已經知道童知曲關押人的地方在哪里了,那就派人走一趟吧?!?/br> 童溫祺瞬間就領會到了童洛錦的意思:“阿姐想把人接到自己的視線里來?” “是啊,”童洛錦發出幾句笑聲,卻沒多少笑意,“他能以人為要挾讓掌柜的為他做事,我為什么就不能以樣學樣呢?” 童溫祺垂著眸子沒說話,童洛錦卻突然間有些不舒爽,她道:“怎么?是不是覺得我與童知曲是一路的人,同樣的小人行徑?” “不是,”童溫祺抬起頭來,與童洛錦四目相對,道:“同樣的事情他能做的阿姐為何做不得?他是為害人,阿姐是為救人。怎么能混為一談?” 他只是覺得,他的阿姐沒有他想象的那么脆弱,也有自己的手段,能保護身邊的人,他一時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而童洛錦聽了他這一番話之后心境則逐漸平靜下來,她的氣惱來得莫名其妙,但是她知道,她其實實在厭惡自己,厭惡自己逐漸的變得不擇手段、令人討厭,但是童溫祺這一番話點醒了她,讓她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有道理的,并不是那么的麻木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