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轉變
童洛錦依舊是一副低眉垂眼的模樣:“祖父教訓得是,錦兒顧念知曲弟弟身子骨弱,減輕了刑法,確實是違背家規了,還請祖父責罰?!?/br> “嗯,”老太爺道,“知錯就好?!?/br> 童二夫人瞠目結舌,難以置信道:“爹……您在說什么?!” 童老太爺伸出手直指童二爺夫婦,厲聲道:“他犯了多大的錯你們不知道嗎?!童家多年的清譽險些就毀于一旦!沒打死他就不錯了?!你們還好意思來告狀?有你們這樣當爹娘的,怪不得養出這么不成器的孩子!” 看著不成器的二兒子與二兒媳兩人,童老太爺本來已經消散得差不多的火氣又被勾了起來,對著兩人劈頭蓋臉地一頓訓斥,將倆人灰溜溜地罵走了,才覺出些悲哀來,他這一生活得好似風光,但是又有誰知道他的疲憊與心酸,寄予厚望的長子離家了,女兒也遠嫁他鄉,無奈只能將希望放在庶出的次子身上,但是卻沒想到次子一家竟然是如此爛泥扶不上墻?;仡^想想,自己這么多年也是虧待了老大一家,幸好有個懂事的孫女,不同他計較,反而處處貼心。 想到這里,他拉過童洛錦的手拍了拍,難得的與她說了些溫情的話,說得昏昏欲睡了才放她離去。 也許是被童老太爺的情緒影響了,一種無言的壓力籠罩在童洛錦心頭,倘若追問起這情緒的源頭她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好似烏云壓頂,落在她的心頭,讓她喘不上氣來,要大口大口地呼吸才好。 她將手掌按壓在胸口上。 只覺得那里有千萬鈞重。 她突然生了點叛逆的心思,專門逆著人群往城外走去,越走越快,越走人越少。城郊處有山澗潺潺,樹木參天,長長的道路生出了岔路口,她在原地逗留許久,不知道該不該往前走。 為什么不能呢?心底有這樣一個聲音告訴她。 她提前腳步,意圖往前,卻被人一把抓住。 “阿姐,天要黑了,我們該回去了?!?/br> 她陡然清醒過來,轉過身,瞧著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人,原來他真的就這么寂靜無聲地一直跟隨著她的腳步。 “童溫祺,我很難受?!彼蝗坏?。她已經很久沒有跟別人說過心里話了,更是很久很久沒有和童溫祺說過心里話。 但是不知道怎么地,這天夕陽西下,夜幕漸上,她突然想就著這四下地靜謐同他說幾句話。 “這些年,你在背后看著我,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br> 童溫祺微微皺起眉頭,視線落在她的面龐上,沒有說話。 “我知曉爹娘只有我一個孩子,也知曉祖父并不看重我,所以我拼了命地想做到最好,想讓爹娘不失望,想讓祖父高看我。我想讓子瑜,想讓青止覺得我是個可交可信的朋友,想讓叔伯們覺得我也有資格站在商會里同他們平視……”她想做的事情很多,但是她發現忙碌多年,擋在人前真的好累好累,即便是收獲了祖父的肯定,但是好像這些事情就天然該是她做的,只要她看起來云淡風輕,只要她不主動開口,就沒有一個人關心她累不累,她難不難。她想護的人也很多,但是她卻發現,即便是面對譚青止的請求,她都陡然生出了一種無力感。 她害怕這種感覺。 她是會累的,那她怎么追查仇人呢?她是會無力的,那她怎么保護至親摯愛呢?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作祟,她總覺得童溫祺的神色看起來溫柔又悲傷。他緩緩深處上,落在童洛錦的肩膀上,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間,但是她并沒有掙扎。于是他十分輕柔和緩地將她擁進了自己的懷里,動作小心地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阿姐,我不覺得你可笑。我只覺得心疼?!?/br> 童溫祺繼續道:“阿姐永遠在笑,好像不知道苦是什么,但是我猜阿姐應當是知道呢,不然為什么這么喜歡吃糖糕呢?!?/br> “童溫祺,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你竟然有這么多話?!?/br> “阿姐想聽我就說,不想聽我就不說?!?/br> 童洛錦便不說話了,風里只剩下童溫祺的聲音。 “阿姐,你只管往前走,我會永遠陪著你?!?/br> 在你身后,即便你不回頭。 就是這樣一個再平凡不過地夜晚,沒有驚天動地的巨變,沒有暢快淋漓地豪飲,她就這樣仿佛失了神志一般,靠在他的懷里。 聽他說:“阿姐,你信我好不好?!?/br> 童洛錦閉上眼睛,將眸子里的眼淚憋回去,好似沒有淚水滑落,就沒有聽見她內心深處的痛苦哭嚎。 她想,我該怎么信你。童溫祺,我曾經信過你的,推心置腹,滿懷赤誠。 ……………… 徐子瑜曾對童洛錦說過一句話:千難萬難,再苦再累,睡一覺就好了。 當時童洛錦笑得傻,倘若睡一覺能解決這么多的事情,那干脆遇事倒頭就睡好了。但是現在童洛錦卻覺得他說得好像也沒錯,昨天夜里她不知道自己和童溫祺在一起待了多長時間,只知道回城的時候大街上已經幾乎沒有人了。 自己回了房,在黃鶯的碎碎念中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前天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了——她甚至覺得她前天夜里傷春悲秋的自己有些傻。 過了一宿,好似一切事情又回歸了正常,自己也迅速調整情緒,做回了原來那個童洛錦,她不知道童溫祺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也不想去深究他說得那些話是不是真的,更不想去回想那個在他面前無助的自己。 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發現有些東西不一樣了——最明顯的就是童溫祺對她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