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羅裳又看了眼葉主任和呼吸科的王主任:“兩位也沒什么意見吧?” “沒有,既然請你來了,中醫方面當然是你做主。你先開藥吧,開完藥讓人去抓藥?!蓖踔魅伪砹藨B。 幾個家屬自己商量起熬藥的事,羅裳開好藥方后,家屬就派了兩個人出去抓藥熬藥去了。 羅裳來的時候帶了藥箱,藥方一交到家屬手上,她就打開了箱蓋,抽出一根消過毒的銀針。 針就是普通的針具,長約三寸。拿出這根針后,羅裳走到患兒面前,掀開他一只衣袖,讓孩子爸爸過來輕輕按住患兒上臂和手,免得患兒在睡眠中突然搖動胳膊,出現意外。 家屬很配合,隔壁床一位體型壯實的家屬也過來幫忙。羅裳給孩子臂彎中部作了消毒,以方便她接下來的針灸治療。 她這次選取的是手臂內側的尺澤xue,這個xue位歸屬于手太陰肺經,本身就有清宣肺氣、瀉火降逆的功能。 這里rou又比較多,用透天涼手法來快速瀉熱最為合適不過。 無論是燒山火還是透天涼,都得在天地人三部之間來回提/插,那么就要求取xue部位有一定厚度的rou,自然要選擇rou多的xue位為好。 患兒太小,又在昏睡。羅裳沒辦法跟他溝通得氣感的問題,她就只能憑借自己的感覺來判斷什么時候能得氣。 要做好這種針刺手法,最好以意導氣,針刺時要凝神靜氣,用觀想的方法來引導氣的運行。 羅裳手里的針迅速刺下去,刺到一定部位,她稍停了停,接下來又緩緩往下推了推,直刺到地部。 這種針法,就是把針從地部提到人部,連續提/插六次,再由人部提到天部,仍是連續提/插六次,跟普通的捻轉提/插是不一樣的。 之所以次數為六,取的是地數。 在易經里,天數為九,地數就是六。至于天人地三部,實際上指的就是刺入深度,近皮膚處為天部,以此類推,較深的部位就是地部,中間則為人部。 隨著羅裳不斷在天地人三部之間緩推快提,病房里的家屬全都圍了過來,別說是他們,就連葉主任、王主任和幾個大夫都好奇得不行。 這種針法,誰也沒見過啊。 雖然不懂,但他們都能猜得出來,這一定是羅裳自己的獨特技能。 幾個家屬看向羅裳的眼神里都有些敬畏,但羅裳分不出精力去觀察別人都是什么樣的反應,事實上,她現在全部的精力都在患兒身上。 時間似乎過得很慢,但事實上,整個針灸過程不足十分鐘,針最后一次被提至天部時,羅裳才將針撤了出來。 孩子爺爺松了口氣,隨后又小心問道:“大,大夫,就扎一根嗎?不再扎了?”他之所以這么問,是因為羅裳已經開始收拾針盒了。 “嗯,這是強刺激手法,扎一針應該夠了。你們觀察下,一會兒看看孩子是否會降溫?!?/br> 一位家屬連忙拿出體溫計,重新給患兒測量體溫。兩位主任覺得就算會降溫,也不至于有這么快,但家屬焦急的心情他們是理解的,所以誰也沒勸。 幾分鐘后,羅裳已經收拾好了醫藥箱,似乎要走了。就在這時,家屬也拿出了體溫計。 “多少度?”孩子爸爸拿起體溫計瞧了一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度數。其他家屬看到他的表情,自然焦急,也想湊過來瞧一瞧。 這時孩子爸爸已經重新看了一遍,這才驚喜地道:“39.1度了,降了點,降了接近一度!” 這么快?! 這是真的?只是扎了一針而已…… 眾人都覺得不可思議,二號床一位家屬怕那家人看錯,就小心翼翼地道:“要不,再量一兩回吧?!?/br> 孩子爸媽也怕看錯,空歡喜一場,所以他們甩了甩體溫計,重新開始測溫。 “降了,真降了,比剛才還低了一點!38.7度!” “天哪,這么快!”看到體溫計上重新顯示出來的度數,好幾個人驚呼出聲。 謹慎起見,王主任另找了個體溫計,親手給孩子做了測量,測量結果顯示為38.5度。 連續幾次溫度不斷下降,這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羅裳所用的針法在持續起作用,它有個滯后的效應,體溫是一點一點降下來的,但它這個下降的速度真的很快了。 一根針而已,就會達到這樣的效果,這是誰都沒想到的。 患兒爺爺激動之下,轉向羅裳這邊,膝蓋一彎,就要給羅裳下跪。老爺子嘴唇都在抖,可以看到這個孩子在老人心中的地位。 羅裳連忙上前扶住他,韓沉也在旁邊托舉了下,免得老爺子真的跪下去。 其他家屬也連連向羅裳道謝,羅裳無奈地跟患兒爺爺說:“老爺子,您要是給我下跪,那不是讓我折壽嗎,我可擔不起?!?/br> “家屬也不要過于激動,最近幾天你們熬得也夠嗆,再激動的話,萬一哪個病了,還得折騰?!?/br> “一會兒藥熬好了,想辦法讓孩子喝下去,這副藥吃完,方子需要調整,到時候我會過來復診的?!?/br> 幾分鐘后,羅裳和兩位主任走出病房。他們進來的時候,走廊里有五六個人在閑逛,出來時就不一樣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聚集了十幾個人,還有倆穿著病號服的住院患者。 看到這些人聚在一起,王主任皺了皺眉,道:“怎么都擠到這兒來了,小心感染,咱這兒有傳染的,注意一下啊?!?/br> 他眼神嚴厲,后面的大夫連忙過來將那些看熱鬧的閑人給勸離了。 兩位主任熱情地陪著羅裳往外走,王主任跟羅裳說:“羅大夫,你這個治療方法,一般人掌握不了吧!我感覺挺難的?!?/br> 羅裳沉吟了下,這才道:“針法確實有難度,能做到的人很少?!?/br> “但開藥方的話,能做到的絕非我一人。小孩的病看似兇險,但小孩體質沒那么復雜,兇險是兇險,但病情不會像老年人那么錯綜復雜,只要找對路子和方向,痊愈速度會比較快?!?/br> “這樣啊,以后再有這方面的病例,希望我們還能有合作的機會?!蓖踔魅魏芟敫_裳保持一個友好的關系。這么厲害的中醫,誰知道什么時候會用上人家呢。 就是他自己和家里人,一旦得了病,也是有可能需要羅裳這樣的大夫來幫忙治療的。 王主任想請羅裳吃頓飯,羅裳婉拒了:“患兒還沒脫離危險,飯就先不吃了。下次有機會的吧?!?/br> 羅裳是和韓沉一塊來的,王主任怕耽誤兩個小年青在一塊膩歪,就沒再堅持,連聲說以后一定要給他個請吃飯的機會。 臨分別前,葉主任笑著跟羅裳說:“羅大夫,你們幾位研制出來的一號和二號壓瘡藥已經開始做了,藥出來咱們就該分組給住院患者試用。這藥要是有用,各科室都能省點事,家屬也能輕松些。好事兒啊?!?/br> 羅裳連忙解釋:“研制這個藥方的主力是四院幾個大夫,我參與的倒是不多?!?/br> “不過使用過程中如果有什么問題,跟我或者另外幾位大夫說都是可以的,到時候我們再開會討論下?!?/br> “藥方可能還需要改進,這個具體要看看使用者的效果和反饋?!?/br> 葉主任和王主任直把羅裳送到長榮醫院門口,看著韓沉的吉普車開遠了,兩個人才轉身往院內走去。 “老葉,今天你該到點下班了,倒是辛苦你陪我這么長時間……”王主任正要表示感謝,這時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大夫急匆匆地從樓內走了出來,張望中剛好看到了他們倆,便快步往這邊來。 “羅大夫走了?”這位老大夫看到眼前都是院內的熟人,眼里竟露出些失望的神色。 “走了啊,你找她?”問話的人是肝膽科副主任,葉主任倒是沒想到他也想找羅裳。 “對,我確實想找她,我聽說她在四院那邊,跟幾個科室專攻過水腫病,也包括肝硬化腹水這種病。我這邊就有幾個類似患者,服藥效果不好,抽水會復發,打算跟她交流交流,怎么就走了呢?” 聽他這么說,葉主任不客氣地笑道:“你那哪能叫交流?準確地說,應該叫取經?!?/br> “你說的事我也聽說過,不過這種病例四院中醫科之前就搞過,不一定非得找羅大夫不可。我看她也挺忙的,還有個診所呢?!?/br> 肝膽科那位副主任卻道:“其他大夫會是會,但我感覺,羅大夫表達能力很好,比季常明那個嘴笨的要強。老季我是認識的,以前跟他聊過,這老家伙一肚子干貨,會干活就是不會說啊?!?/br> 葉主任幸災樂禍地道:“那你今天可晚了點,怎么沒早點過去?羅大夫在這兒待了半個多小時呢?!?/br> “別提了,帶了個不靠譜的弟子,把我給氣毀了,給他收拾爛攤子,這不才忙完?就晚了?!?/br> “別找借口,我看你就是跑得太慢?!蓖踔魅我膊豢蜌獾亻_起了玩笑。 說笑了幾句,葉主任提議:“先回去看看那個患兒情況吧,藥也快熬好了,服藥后得看看他還能不能繼續退燒,會不會反復?” 幾個人便一起重新返回呼吸科病房,一個小時間內,去了209三次?直到患兒體溫降到 37.9度,幾個人也累了,這才下班回家。 “給你看幾張照片吧?!表n沉開車帶著羅裳離開長榮醫院,車子開到半路,韓沉靠邊把車停下,又把提前準備好的照片遞給羅裳。 這些東西他本來就打算給羅裳看看的,鷹嘴溝一案,是羅裳提前發現并預警的,要是沒有她,那個定時炸彈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排除。 所以,她是有資格對案件的后續情況進行了解的,只要簽署保密協議就行。 “什么???鷹嘴溝那個案子的?” 羅裳疑惑地接過照片。最上面的照片有點暗,但羅裳還是一眼看出那是一張符紙。 她不會畫符,也沒特意研究過。但她看到那張符紙時,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拿著照片來回看了好幾遍,羅裳這才抬頭跟韓沉說:“這個符,好像我一個認識的人畫的?!?/br> “說熟也不算熟,因為他人已經不在了。我手里有他的書,上面也有不少符,有沒有這個我不確定。但風格挺像的,就算不是他畫的,那畫符的人跟他也有可能是一個派系的?!?/br> 韓沉驚訝地道:“上邊派專家來看過了,符是嘉春市青玉觀一派的人畫的。加工廠老板也交代過,符是別人給他的,至于給他的人是什么身份,他不清楚。除了這張符,那人還給了他好幾樣東西,都在這幾張照片上了?!?/br> “嘉春市青玉觀?你說的專家是誰?是姓薛嗎?” “對,是他,你知道他?”韓沉很意外,薛熾的身份他是知道的,這人所在的部門專門處理一些涉及到玄學的案件。門內有道士,薛熾本人也精于此道。 “他昨天來過,陪熟人來的,碰巧見到?!?/br> 羅裳現在滿腹疑團,關注點跟韓沉可不一樣。韓沉竟不知薛熾剛到青州就去診所見過羅裳,他到底要干什么? 羅裳卻在想,薛熾師父和江少華爺爺就出身于青玉觀,那個符出于他們觀,那畫符的人到底是誰?送符紙給加工廠老板的人又是什么身份,目的是什么呢? 但她并沒有馬上問,反倒拿起另外幾張照片看了起來,最吸引她的就是那個扭曲的木人。 “不害怕嗎?”要不是羅裳想了解案情進展,韓沉并不想給她看這種帶有陰森氣息的照片。 “沒什么可怕的,就是嚇唬人的東西,邪術的一種,算是厭勝之術吧。被施術的人正氣要是不夠的話,容易倒霉,或者被夢魘纏上,一般也不會致命?!?/br> 韓沉驚訝地看著羅裳,“你到底還有什么不懂的?” 第101章 專家 “也是聽說的, 沒親眼見過,不清楚這東西會不會真的對人有影響?!?/br> 羅裳確實沒有親眼見過這種事,她外公還在時, 給她講過一些高人的手段,那時她都是當成故事在聽的。 以前她也沒碰到過,眼前的木人和符紙卻提醒了她, 或許前世她外公當年跟她說的事不只是傳說。 “這個木人上邊沒刻字, 也沒有生辰八字之類的痕跡, 不知道用沒用過?”羅裳把木人正反兩側的照片都看遍了,并沒有找到任何字跡。 “確實沒有字,加工廠老板交代, 他花了一千塊錢買了這些東西, 賣主告訴他可以在木人上面寫八字,想讓誰倒霉就寫誰的。那個老板覺得這東西太貴, 輕易不能用,所以一直留著?!?/br> “一千?確實貴啊, 這老板挺舍得?!绷_裳說。 “也許是怕加工廠的秘密泄露出去吧,加工廠老板買這些東西是圖個心安。他那個廠子絕對是暴利, 賺的比這點錢可多多了?!?/br> 具體數字韓沉沒說, 但羅裳能想象得出來,這種不法生意該有多賺錢。 羅裳有些感慨, 倒也沒想太多, 既然有薛熾這個部門的人在,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找到那個賣符紙和木人的賣主吧? 這時韓沉又道:“可惜, 關于賣主的信息加工廠老板所知甚少,是對方主動找上他的, 他只能提供賣主的年齡和外貌信息,準不準還有待考證,別的他一概說不知道?!?/br> 羅裳聽到這里,若有所思地道,“賣主是什么目的現在還不清楚,但他支持這種加工廠,對社會安定和普通人的安危就會造成很大威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