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王科長客氣了?!辈坏攘_裳吩咐,于航早給這些人拿好了椅子,請他們坐下。 診室里還有三個患者和他們的家屬,另一位就是剛過來的年輕小姑娘。 王科長主動把另外兩個男人給羅裳介紹了一下,那位年長些的就是青州商報派過來的記者汪晨。另一個年輕一點的,是汪晨的助手。 聽到汪晨這個名字的時候,羅裳心中暗暗驚訝,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個人。 她對這個名字不算很熟,但有印象。 現在很多人家都訂報紙,羅家也不例外,他們家訂了好幾份報紙,其中就有青州商報。 羅裳有空時也會翻翻,看看自己感興趣的社會和時政新聞。她看過幾篇作者署名為汪晨的新聞,看得出這個記者是用心在做新聞。 這時汪晨已經伸出手,羅裳站了起來,客氣地跟他握了握,“汪記者,沒想到采訪人是你,我之前看過你寫的幾篇報道?!?/br> 汪晨一怔,應該是沒想到他所寫的報道居然有人在用心看。 “很榮幸見到羅大夫,幾個月前我就聽說過你了,羅大夫名氣不小,這次招商會有不少外地客商來過你的診所,從這些人反饋的情況看,羅大夫醫術水準相當之高。我很高興能有機會采訪你?!?/br> 汪晨來之前做了準備,對羅裳是有所了解的。作為記者,他有些自己獨特的途徑,所以他還知道羅裳跟警方關聯不小。 羅裳笑著請這幾個人坐下,然后道:“不知道汪記者想了解些什么,采訪這方面我沒經驗?!?/br> 汪晨笑道:“隨便問幾個問題就好,不會太打擾你。我看還有幾位患者在,要不你先忙,我正好看看你是怎么診斷開方的。等你忙完了再問也不遲?!?/br> 羅裳看出來那年輕女孩確實有問題要問,她就點了點頭:“行吧,還有四位患者,崔大夫看兩個,我看兩個吧?!?/br> “崔大夫你認識吧?” 聽她這么說,崔鳳山先笑了:“我以為來的人是誰呢,早知道是汪哥過來,我就不緊張了。我跟他熟,我倆一個中學,他比我大兩屆?!?/br> 羅裳疑惑地看了看汪晨的臉,一時間還以為崔鳳山說錯了??赐舫康哪?,他似乎比崔鳳山要大上十歲。 這話她不好說出口,汪晨倒是看出來了,他不在意地笑笑:“我長得有點急,別介意,我比小崔大兩歲,這是真的?!?/br> 羅裳尷尬地笑笑,猜測這人可能是經常在外風吹日曬雨淋地,才糟蹋成這個樣子。 隨后她招手把那年輕姑娘叫過來,問道:“有什么問題盡管說?!?/br> 小姑娘看了眼旁邊的記者,猶豫片刻,想著來一趟挺麻煩的,這次要是不說,下一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過來呢,這才道:“羅大夫,半個月前我來過,當時你說我氣血不足,給我開了藥?!?/br> 羅裳點頭:“有印象,現在怎么樣?” 女孩不好意思地道:“我拿了一周的藥,吃完藥后我覺得身上舒服了,還有勁?!?/br> “我想著老吃藥也不好,就怕一停藥身體又弱了。我就開始鍛煉,每天早上去晨跑一千米,跳繩兩百個,仰臥起坐每天四十個?!?/br> 羅裳:…… 聽到這里,她已經意識到這姑娘出了什么問題了。 “你鍛煉后是不是覺得很累?”羅裳問道。 年輕姑娘連連點頭:“對,最近兩天我覺得特別累,好像又回到沒吃藥之前的狀態了。我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鍛煉都沒用?!?/br> 崔鳳山聽到這里,抿唇笑了下,沒吱聲。 羅裳無奈地道:“我記得我跟你講過,最近要靜養,不要做劇烈運動?!?/br> 小姑娘覺得不理解:“我鍛煉還不好嗎?” 羅裳擺了擺手:“這個要分人的。你先天稟賦有所不足,素體虛弱,剛補上一點氣血,你這一頓練,把那點氣血又給耗掉了?!?/br> “你這種體質,暫時不要練,要注意靜養。生活作息可以學學老年人,早睡早起,要吃早飯。如果想運動,可以選擇動作較舒緩的活動,平時也要少說話,說話傷氣?!?/br> 小姑娘有點明白了,但她又擔心起來:“我這種人壽命會不會比較短?” 不光她有這個疑慮,診室里還有幾個人也有這種疑問。 羅裳只好解釋道:“沒有這種事。只要注意調整下生活方式,對壽命沒什么影響。有些體弱的人反而長壽,這個很難講的?!?/br> “如果你以后身體慢慢壯實起來了,再適度鍛煉是可以的。只要鍛煉完,很快就恢復正常狀態,問題就不大?!?/br> “電量不足有電量不足的活法,不要跟那些天生就精力充沛的人比?!?/br> 小姑娘一下就懂了,心里的擔心也沒了,她就跟羅裳說:“上次的藥可能白吃了,再給我開一個療程的藥吧?!?/br> “這個沒問題,這次吃完藥,不要再劇烈運動了,也要少說話?!绷_裳答應了。 小姑娘卻道:“劇烈運動我可以不做,可我明年就要當小學老師了,說話肯定少不了?!?/br> 羅裳:…… 她無奈的樣子惹得崔鳳山笑出聲,他跟那小姑娘說:“那你就去當吧,有工作是好事,工作后有什么問題再來找羅大夫不就行了?!?/br> 送走小姑娘,羅裳又給一個患者診了脈,等她寫完藥方時,崔鳳山那邊也結束了。 他還跟羅裳說:“我師兄就是那種天生精力充沛的人,跟剛才那小姑娘是兩個極端?!?/br> 汪晨卻苦笑了下,說:“以前是,現在不是了。前幾年在外邊沒日沒夜干活,折騰得有點狠了,身體跟以前沒法比的?!?/br> 崔鳳山拽過他手腕,手指搭在腕上,診了一會兒,隨后跟羅裳說:“還真是,造得是狠了點,要不你給他瞧瞧?!?/br> 汪晨和助手饒有興趣的瞧著羅裳診脈,他們都感覺,這次采訪對他們來說,比平時的采訪活動要有趣多了。 沒過多久,羅裳放下手指,說:“現在主要問題是胃,胃不舒服吧。有多長時間了?” 汪晨助手連連點頭:“羅大夫,太準了,我師傅胃不好,有時會惡心、打嗝。治胃病的藥沒少吃,去年有位中醫開過旋覆代赭湯,感覺沒什么用?!?/br> 汪晨也點了點頭:“開過這個藥,還有丁香柿蒂湯和其他藥,有些我記不清了,可能我的病因比較復雜吧,效果都不太理想?!?/br> “我是今天下半年才回來的,之前一直在外地采訪,本來打算有空去找小崔給我看看。這還沒來得及去呢?!?/br> 汪晨說得挺含蓄,羅裳能聽得出來,他對中醫的感覺挺復雜的。 羅裳沒說什么,示意他把手伸出去讓她診脈。 幾分鐘過后,羅裳平靜地告訴他:“你這種胃病不是常規的胃病,實際上是奔豚病的一種,但它不是水氣凌心的那種奔豚?!?/br> 汪晨驚訝地道:“可以治嗎?”他想著,既然羅裳能辨證,那她應該知道怎么治吧? 果然,羅裳說:“你這種病不用和胃降逆的方法治,用桂枝加桂吧,有效的話,最多五天就能看出來?!?/br> 汪晨沒有問這個藥的醫理,但他愿意選擇試試,所以他客氣地請羅裳給他開了藥,這才開始采訪。 采訪的話題都在羅裳預料之內,都是比較官方的問題,主要圍繞中醫和這次招商大會展開,還問到了四院的專家小組。 采訪結束后,汪晨收拾筆記和照相機準備離開,他走之前,羅裳把他叫了回來,這時招商局的王科長和汪晨助手已經邁步出了診室。 回來的不僅有汪晨一人,崔鳳山本來要送他出去,這時也跟著回來了。 羅裳小聲跟汪晨說:“十天內你不要接近水域,湖泊河流都最好不要靠近。原因我不好說,你要是實在不信,就隨身攜帶一些防身之物吧,也要做好落水后的自救措施?!?/br> 汪晨驚愕地瞪大眼睛,茫然地看著羅裳,一時竟不知該怎么回答。 他下意識點了下頭,也不知有沒有往心里去。 崔鳳山攬著他肩膀往外走,把他送到街上時,在他耳邊小聲說:“羅大夫跟你說的話你最好照做,她這人能掐會算,挺準的,你消息靈通,多少聽說過一點吧?” 汪晨確實聽說過一點,但剛才羅裳說的話真的有可能嗎? 轉念一想,他這幾年為了調查一些真相,外出做過幾次臥底,寫出來的新聞報道也得罪了不少人。汪晨覺得,搞不好真的有人想害他。 不管是不是真的,這十天他最好還是別往水邊走了…… 第97章 專家 三天后的晚八點, 七八個人走出酒樓包房,直走到大堂門口,眾人才互相道別。 有兩個男人并肩下了臺階, 在酒樓門口坐上一輛八成新的桑塔納,準備再找個地方單獨聚一下。 “半年沒回來了,天氣不錯, 在街上轉會吧?!?/br> 說話的人是汪晨高中同學薛熾, 工作后兩人見面的機會就少了。這次碰上, 汪晨把幾個高中同學都喊了過來,一塊吃了頓飯。 “汪大記者,你常年在外邊跑, 有沒有什么新鮮事?說來聽聽?!毖雴柕?。 吃飯時薛熾說的話并不多, 兩人私下關系要更好些,單獨在一起, 薛熾才愿意多問幾句。 汪晨擺了擺手:“新鮮事不少,但好玩的我得想想。我干這行, 不好的事見得太多了?!?/br> 薛熾也能理解,汪晨做調查記者這五六年, 收到的威脅恐嚇信就有幾十封。由此可見他外出調查時, 會碰到多少負面的事。 薛熾沉默了下,又道:“不說工作, 說別的, 總不能一點開心事都沒有吧?” “倒也有?!蓖舫空f完,還真配合地講了幾個真實發生過的笑話。 看著薛熾笑得瞇起眼睛,汪晨突然問他:“薛熾, 這幾年你都在干什么?你對外說是做生意的,經常出差, 但我看不像?!?/br>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老同學?我可警告你,違法的事兒千萬不能干?!?/br> 薛熾怔了下,斂起笑意,看向汪晨的眼神漸漸變得冷清起來。 稍后他才道:“老汪,你不愧是做記者的,鼻子確實靈。不過你放心,我干的事絕對不違法,你就當什么都沒看出來吧。別問,該說的時候我會跟你說的?!?/br> 汪晨:…… 他到底是個見多識廣、閱歷豐富的記者,能聽出來薛熾話里包含的信息量有點大,他還是很快調整好了情緒,說:“我明白了,你就當我什么都沒問過?!?/br> 薛熾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至于汪晨的人品,他是信得過的,不該說的事汪晨不會隨便透露出去。 要不是信得過對方,他也不會特意約汪晨聊天。 車子開到半路,汪晨注意到路邊有個公園。這個公園不收費,面積也不算很大,以前有個旱冰場,他們讀書時常過來玩。 那時汪晨精力很旺盛,溜/冰技術也很好,溜/冰時招來不少小姑娘的注意,回想當年,那些過往好像就在昨天一樣。 薛熾也認出了這個公園,當下笑道:“進去看看唄,看看當年的旱冰場?!?/br> “我聽說這個花園改造了,當年老有人在冰場打架,不知道冰場還在不在?” “我也不知道啊,我這兩年每回回來時間都不長,沒來過這邊?!蓖舫空f。 薛熾把車停在路邊,兩人下了車,順著以前常經過的小路往旱冰場的方向走。 走到原來冰場的位置,兩人都有點驚訝,承載他們許多記憶的冰場居然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大的人工湖,人工湖上有枯萎的荷桿,湖邊漂著幾條小船,湖中間不知什么時候立起了一個涼亭。 有月光投射到湖面上,風過時,波光蕩起,將月光搖成了碎金。 剎那間,兩人心里都涌起些物是人非的感覺,薛熾暗自感嘆一聲,想著安慰下汪晨,卻見汪晨看著湖面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