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羅裳見這男孩不上套,又問道:“你覺得這個簡單,那咱們就換個難的,王昌齡的《出塞》會不會?” 聽她這么說,男孩眼前一亮,說:“這個我會?!?/br> 羅裳順勢將了他一軍:“那你背一個,要不我不信?!?/br> “背就背!”男孩說著,還真開始背上了。 在他念到第二句的時候,羅裳的手就接觸到了他的皮膚,迅速在他剛才捂著的位置開始摸起來。 男孩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他的嘴撅了起來,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片刻后,羅裳放下手,跟金霞母女倆說:“孩子沒什么大問題,就是便秘,堵住了。大腸里的水分都吸干了,出不來?!?/br> “因為堵得嚴重,小腸被動擴張,產生痙攣性蠕動,所以會腹痛?!?/br> 金霞:……就這? 她還以為什么病呢? 金霞弟弟畢竟十二歲了,當然聽得懂羅裳說的是什么意思。他燥得臉上發紅,連頭都不敢抬。診室里的大人也善意地笑起來。 金霞就道:“羅大夫,那要怎么辦?” 這時羅裳已經從抽屜里拿出開塞露,遞給金霞,并告訴她:“斜對面有公廁,帶他過去,先用這個試試。等排完了,再回來找我開藥。因為開塞露只能治標,治不了本?!?/br> “我得給他開一副潤腸去火的藥?!绷_裳剛說完這句話,金霞弟弟就開始抗議:“那東西是老爺爺老奶奶用的,我不用!” 這孩子應該看到老人用過,所以對開塞露很是抗拒。 金霞不想再讓他倔下去,就伸手提著他衣領,把他從診療床上拎下來,硬拖著他走了。 過了十幾分鐘,金霞回來了,身后跟著無精打采的小弟。 “怎么樣?”羅裳問道。 “出來了,剛出來的跟羊糞蛋一樣?!苯鹣紵o情地嘲笑著自己弟弟。她弟弟卻耷拉著眼,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 羅裳知道,像他這么大的男孩,很多事都懂了,也有了自尊心。她就和氣地招手把那男孩叫過去,說:“你有點內熱,我給你開些清熱潤燥的藥,吃完了就好了。很多人都有便秘的情況,這不是什么大事。你自己平時也要多吃蔬菜?!?/br> “哦,知道了?!蹦泻⒑檬芰它c,感覺這個大夫比他親姐溫柔多了,就是會騙人。 羅裳忙到傍晚,看了下表,再有半小時就可以關門了。暫時沒有病人,她就靠著椅背休息。 這時老韓頭又來了,跟羅裳說:“太好了,你還沒走?!?/br> 羅裳連忙站了起來,疑惑地問道:“怎么了?” “還是韓沉的事,他們隊副隊長打電話給我說,韓沉疼得直冒冷汗,他們打算送他去醫院?!?/br> “我沒讓他們送,家門口就有診所,送什么醫院?” 羅裳有些意外:“韓爺爺,你就這么信得過我???” 老韓頭說:“那當然,我不懂醫,但我有眼睛,我會看。療效好不好,我看得出來?!?/br> “再說這都幾點了?現在送他去醫院,還得來回折騰,一會兒上樓一會下樓地檢查,檢查結果說不定還得等幾個小時才能出來?!?/br> “受那罪干嘛?還不如回家來找你看看呢?!?/br> 羅裳就道:“行,那我多留一會兒,等忙完他的事兒再走?!?/br> 老韓頭點了點頭,說:“那就麻煩你了,他們現在往回走呢,估計再有二十分鐘就回來了?!?/br> 十五分鐘后,韓沉就回來了。他是坐吉普車回來的,車就停在門外。兩個年輕人連背帶扛地把韓沉送到了診室里。 羅裳和老韓頭聽到動靜,提前走到門口等著。那兩個年輕人看到穿著白大褂的羅裳,感到很好奇。他們都曾經參與過友誼商場的案子,所以他們其實見過羅裳。 但此時他們就是覺得眼熟,并沒有認出羅裳是誰。 “快扶他到那兒躺著?!崩享n頭充當起了指揮,讓那兩個處突隊員扶著韓沉躺到診療床上。 韓沉感到特別無語,他本來是想去醫院的,可他爺爺說什么都得讓他回來,非得讓羅裳給他看病不可。 韓沉看得出來,他爺爺什么事都愿意信羅裳的,好像對羅裳有一種謎之自信。他現在承認羅裳是能人,但他對羅裳仍保持著一些觀望的心態,打算再觀察觀察。 韓沉疼得渾身力氣像被抽干了一樣,再沒有多余的力氣反抗兩個手下的裹夾,所以他這是被迫回來的。 他一向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的脆弱,所以盡管他下腹疼得很厲害,他仍死忍著,沒有把背躬起來,也沒有用手去按壓痛處。 但他管得住自己的手腳,管得住自己的表情,身上的汗卻不服他的管束,一點一點地從額頭和脖頸處滲出來。 “哪兒疼?”羅裳問道。 韓沉沒說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下腹:“這兒疼?!?/br> 羅裳:…… 她今天看了好幾個肚子疼的病人,但那幾位都不是闌尾炎。 只怕眼前這位,才是真的得了急性闌尾炎。 現在的人得了這種病,一般都是趕緊安排手術。在古代做不了手術的情況下,這種病也是能治的。所以找中醫治這種病其實沒問題。 但闌尾炎要確診,除了基本的望聞問切,還在做下觸診。 羅裳切過脈后,就道:“把褲子脫下來,脫到下腹部,我需要觀察下?!?/br> 老韓頭經常在這兒看羅裳給人看病,所以他都對這種事兒都習慣了。因為羅裳經常讓病人掀開上衣,露出腹部或者后背。如果要扎針灸的話,可能要把褲子捋到大腿上去才行。 他習慣了,覺得這種事很正常,但那兩個處突隊員不習慣哪。 韓沉更是一臉懵,臉色微紅,盯著羅裳,說話都不利索了:“這……這不用吧?” 羅裳一臉嚴肅地道:“我擔心你得的是急性闌尾炎,所以我必須要觀察一下你下腹部麥氏點的情況。不僅要看,還要做下觸診?!?/br> 那兩個處突隊員一聽急性闌尾炎,都急了,倆人對了下眼色,一個人就拉住韓沉胳膊,不讓他亂動。另一個人則去解他的皮帶。 韓沉:…… 他發誓,這輩子他都沒有過這么尷尬的經歷。 老韓頭見他不怎么配合,生氣地吼他:“扭扭捏捏地像什么樣?大姑娘上花嫁也沒你這么害羞?!?/br> “咔嚓”一聲,韓沉的皮帶已經被他那個叫小謝的處突隊員給解開了。小謝的手速在這時候達到了一個頂峰,在韓沉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情況下,就把他褲帶下方的兩個鈕扣也給解開了。 韓沉閉了閉眼:……毀滅吧! 另一個處突隊員還有心思開他玩笑:“隊長,你怕什么???人家是大夫,又不是別人。再說你又沒穿大紅褲衩,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韓沉眼里的冷光突然朝他射過來,這隊員脖子一縮,終于住了嘴,不敢再說這些不怕死的話。 韓沉已經無力再說什么了,也放棄了掙扎,按照羅裳的指示,以左側位躺好,上半身還微微欠起。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了,但,這還只是開始。 這時羅裳居然過來動手要把他穿的平角褲往下褪,韓沉大驚,一只手死死拽住平角褲松緊帶。 羅裳用清冷的眼神瞧著他,平靜地道:“配合一下吧,再往下一點,露出右下腹就可以了?!?/br> 她的眼神清凌凌的,倒讓韓沉有點不好意思。 他漲紅著臉松開手,偏過頭去,說:“知道了,我配合?!?/br> 剛說完話,他就感覺右下腹部一涼,羅裳的手指在他皮膚上劃過,細微的碰觸感讓他的皮膚緊張地起了一層栗子。 這時老韓頭湊了過來,也看向韓沉的右下腹,還認真地和羅裳討論起孫子的病情來。 “小羅,這地方有什么不對嗎?”老頭疑惑地道。 羅裳暫時沒說話,隨即她伸出手,將韓沉右腿往上推了推,讓他右下腳略微彎曲。 韓沉正在吃驚,這時羅裳居然又伸出左手,托住他的右下腹,她的手背離他肚臍不遠,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 韓沉死咬著嘴唇,不讓自己表現出異常來。 “咦,韓隊肚子上有個地方在動?!蹦莾蓚€處突隊員不怕死地湊上來,尚不知韓沉已暗暗給他們倆定下了負重越野五公里的任務。 這時老韓頭也說:“對啊,跳呢,鼓起來一點,這是哪兒???” 羅裳說:“這就是我要檢查的部位。我讓他這么躺著,是因為在這種體位,盲腸和闌尾接近體表,容易看出來,也容易觸及?!?/br> 說到這里時,她伸出右手,在這個位置附近連續按壓了好幾下。還告訴韓沉:“疼的話,給個反應,別忍著?!?/br> 老韓頭也說:“你這時候忍著干什么?給你診斷呢,該哼哼就哼哼!” 那兩個處突隊員也是作壁上觀。 于是,只有韓沉一個人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他閉上眼睛,在羅裳再一次按壓的時候,總算悶哼一聲,看得出來是真的疼。 羅裳松開手,讓隊員給他把褲子穿好,又做了些檢查后,最終確認,韓沉確實是患了急性闌尾炎,并伴有外感。 她就跟老韓頭和韓沉說:“要在我這兒治療的話,用針藥結合的方法比較好?!?/br> “吃藥效果沒那么快,但針灸是可以快速止痛的。這個方案能接受嗎?” 韓沉現在什么意見都沒有了,頗有一些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感覺。 羅裳說出自己的治療意見,他沒有半分異議,悶悶地說:“行,照你說的辦?!?/br> 羅裳便去準備針具,又讓人把韓沉褲子全脫下去,再用毛毯蓋住他腹部和大腿根,腹部的衣服也被撩了起來,一直撩到了胸部,以方便她接下來做針灸。 韓沉被動地躺著,再沒出聲,人看上去也少了些精氣神。 老韓頭看不得他那副樣子,趁著羅裳去準備東西,小聲跟孫子說:“你是男的,別老這樣,娘們似的,能不能大方點?” 韓沉睜著眼睛,盯著棚頂的檁木,沒說話。 這時羅裳過來了,她拿著個托盤,托盤上有消過毒的針具。她拿起來根針向韓沉腹部肚臍上的中脘xue刺去。 但針在觸及到韓沉皮膚的時候,根本扎不進去。羅裳又試了一次,還是不行。 她無奈地停手,跟韓沉說:“韓大哥,放松下,你皮膚繃得太緊了,針扎不進去。勉強進針的話,就算進去了,也容易折在里邊?!?/br> 韓沉的臉轟地一下又紅了,羅裳沒說錯,他皮膚繃得特別緊。羅裳靠近他就會緊張,碰到他皮膚,就更緊張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放松? 那倆處突隊員這時候終于忍不住了,小謝“噗”地笑出聲,隨即想到了韓沉平時的兇相,立刻把笑憋了回去。 老韓頭也不知道該拿孫子怎么辦了。其實他心里清楚,孫子這些年也沒正經處過對象,沒有跟女孩子接觸的機會,難免會害羞。 這么近的接觸,孫子不好意思,緊張,也很正常。但現在不是治病呢嘛,得想辦法解決啊。 他就想學著羅裳白天轉移那小男孩注意力的辦法,來轉移韓沉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