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妍年先前猜的果然沒錯,李洪山兩口子也實在是倒霉,碰上這么偏心的父母。但更倒霉的是張三娘,嫁個男人偏偏這么愚孝,為著大家,連小家都不顧了。她咋舌道:“外公外婆原來跟咱們家還是有來往的呀?!?/br> “是啊,你三歲前,外公外婆家還是常來走動的,幾個舅舅待我們也十分好,回回來都給咱們帶吃的玩的??傻侥闳龤q那年,發了一場高燒,病得快死了。爹去求爺奶給幾個錢好去鎮上請大夫,爺奶不肯,說女娃娃養著就是費糧食,病死了也就算了,哪有花錢看病的道理。娘那次就鬧著要分家,大房三房平時活干得少,錢還拿得多,哪里像爹,只曉得干活不曉得藏錢。爹聽了生氣,打了娘一個巴掌,娘就拉著我,抱著你,收拾了幾件衣服回了娘家?!?/br> 李妍年聽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哎呦我去,什么叫女娃娃養著就是費錢,病死了也就算了!這是做爺爺奶奶的人該說的話嗎! “那后來呢?” “娘到了外婆家,幾個舅舅湊錢給你治了病,說是等你這回病好了,由外公外婆出面,去家里把娘和爹的婚事給結了,以后再給娘尋門親近點的婚事,有娘家照應著,總比到別人家吃苦的好?!?/br> “娘當時也應了,外婆其實心里也有相看好了的人家,就差去家里要和離書。結果爹一求上門,娘又心軟了,帶著咱們就回了家。外婆那回是氣得狠了,把娘用的東西全扔了出來,讓娘一輩子都別回去了,以后就當沒生過這個女兒……” 黑豆回憶完舊事,面上有些郁郁的。 李妍年看著他沒有吱聲。當年他還不滿十歲吧,那樣的年紀親眼看著meimei瀕死,爹娘爭吵,外家反目,如同一個扯線木偶一般,無助地隨著大人們的情緒四下游走,又會是怎樣的惶恐。 她小心問道:“哥,你當時覺著害怕嗎?” 黑豆楞了一下,像是在仔細回想,半晌才點了點頭:“我其實心里怕極了。你那時候病得厲害,小臉燒得guntangguntang的,娘整夜拿沾了水的帕子給你擦臉都沒用,哥真怕你就這么死了。夜里總是要伸手摸一摸你身上還有熱氣,才敢合眼睡一會兒。后來娘帶著咱們回了外婆家,終于有錢請大夫來瞧你,你一天一天地好起來……幾個舅舅也給我買了好多好吃的,還有新衣服穿,娘再也不用整天干活,我就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好了,一點都不想娘回爺奶家去。到后來爹上門來接娘回家,我都不敢抬眼看他,怕爹瞧出我的這點心思?!?/br> 李妍年安慰地拍拍他的手:“你是心疼娘……哥,你已經做得很好了?!?/br> 她話音一頓,接著問道:“那后來呢?咱家既然現在已經搬出來的,肯定是爹跟爺奶提了分家的吧?” 黑豆點點頭:“回來以后也不知道娘是怎么跟爹說的,過了幾天,爹就跟爺奶提了要分家。爺奶當然不肯,大房三房也不肯。后來爹就請了族叔過來,叫我帶著你,還有荷花他們幾個到屋后頭玩。幾個長輩在堂屋里說了一下午,我在屋后頭都聽見咱奶叫罵的聲響,又摔盆子又摔碗的。我就擔心這次分家大概又要分不成,沒想到那天傍晚,爺奶就把咱們一家趕出了門?!?/br> 李妍年心想就這么個分家法,一家子都鬧得撕破臉了,也難怪李洪山和張三娘死后,李家長輩對二房三個孩子一直不聞不問的,大房和三房這么趁火打劫,想來也是宿怨積深。 “爺奶這么狠心?是因為族叔做主分多了家產嗎?” 黑豆似聽見了什么好笑的笑話,搖頭說道:“族叔來了也只是勸爺奶為著底下兒女著想分家,怎么分族叔就不愿管了,畢竟是爺奶自己的東西。咱奶那個人,鬧起來誰都吃不消,要分家已經是要了她的命了,沒了咱爹,誰來白白養活大伯三叔兩家?哪里肯分多少東西給爹娘!結果當年就是一卷包袱,給了幾個破碗,就把爹娘趕出來了?!?/br> 李妍年心說李洪山大概就是個撿來的,這做爹娘的心也太黑,不給東西也就算了,快晚上了,還分家當天就把人一家子給踢出來了,也不給人緩一緩,連找個落腳的時間都沒有。 黑豆越說越氣,meimei是年紀小不記得小時候吃過的苦頭了,自己可是什么都記得清清楚楚。 “族叔看爹娘實在可憐,晚飯沒得吃,還拉扯著一大一小的,就發善心帶著咱們回了他家。后來族叔借了爹半吊錢,買了咱們現在住的這屋,破是破些,好歹有個遮風擋雨的落腳處。然后又給爹在鎮上找了個活,娘就待在家做些繡活拿鎮上賣,起早貪黑得做了兩年,爹娘才把欠族叔的賬都還清了,后頭又慢慢存下三畝田?!?/br> 李妍年問:“那個族叔呢?還住在村里嗎?他好歹幫過咱們一家,等日子好過了,咱們得替爹娘上門去謝謝人家?!?/br> 第十一章 初定賺錢小目標(5) “半年前和爹娘一樣,被洪水沖走沒了。家里倒是還有個嬸嬸,帶著個弟,叫阿寶,年紀比你大兩歲,在劉先生私塾里讀書……” 黑豆忽然斷了話頭,李妍年不解地看向他,他干笑了下,繼續說道:“原本娘沒走的時候,和哥說過,要送哥去劉先生那里讀書認字,跟阿寶剛好能做個伴。哥這個年紀再上學已經太大了,是嬸嬸給咱家牽的線搭的橋,劉先生才同意了的。只可惜后面咱家出了事,私塾是去不了了,村里人都說咱家不吉利,誰碰誰死,說族叔一家,就是被咱們家給克死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