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院子里的水管就算被包裹著保鮮膜和棉布，卻依然被凍到無法出水。

    許星柏找了旁邊鄰居家，提來一大熱水。

    默默的抓住正在干活的謝嘉弈，將其雙手放進熱水里，輕輕擦拭為對方洗手。

    王佳將中午兩人爭執的視頻放上網，在臨近春節，全國人民都有時間吃瓜的情況下，再次掀起一波對弱者的保護，和對強者的抗議。

    “多好啊?！?/br>
    “他就算那么恨父親，也只是恨到給茶水里加臟水，多善良?！?/br>
    “警察都管不了壞人，現在跑來管受害者，真是羞先人的臉?！?/br>
    “可見那些王佳的對立面，真的是太壞了，把弱者逼成什么樣?！?/br>
    漸漸的，過度的一邊倒的見解，將公眾的看法推到了和一個極端：

    “所以，窮人就不應該生孩子?！?/br>
    “所以，生孩子之前就應該父母考試，通過再生孩子?！?/br>
    偶爾會有一些成熟的論點，卻因為成年人鮮少上網鮮少發布評論，很快被消失在彈幕之中。

    “——不是呀，父母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父母，沒有完美的家庭，完美的家庭反倒是全家人一起一步一步的互相友愛互相包容接近完美的家庭的過程么?！?/br>
    “所以，人類就應該滅絕吧?！?/br>
    謝嘉弈沒有反映，任由許星柏抓著自己。

    深深的無能為力感。

    “姚師傅怎么樣了？”

    許星柏手下沒有停，明顯比在外凍了一天的謝嘉弈聲音有力：“姚師傅還是在絮叨是自己害了姚依。整個人縮在拘留室里吃不下喝不下，連煙也不抽了?！?/br>
    “所以，我暫時沒讓他走?！痹S星柏偷看謝嘉弈的反映，沒有看到不滿，這才放心了些，繼續道：“謝隊，到需要我們的這個時候，往往是惡行已經發生的時候，我們需要做的，是為弱者伸張權利?！?/br>
    “那你覺得，這個案件，姚依是受害者，還是姚師傅是受害者？”

    許星柏抬起頭望著滿臉疲憊和自我懷疑的謝嘉弈，用力握著對方的手，眼神有力：“無法為自己權利呼喊的孩子們，都是受害者。還有姚師傅....”

    姚師傅忽視孩子，導致孩子心理崩潰自殺是事實。

    但是他同樣也是死者家屬，也不是主觀故意......

    “謝隊，趙荔之前給我說過一件事?！痹S星柏終于舍得放開謝嘉弈的手，接過抹布自己擦拭墻壁：“她有一位幾年都沒有聯系過的遠房表舅來家里做客，期間多次表達了對趙荔沒有結婚的不滿。趙荔直接的表示自己不喜歡這個話題，大過年的就不要再教育自己。表舅因為心思敏感，再向趙荔道歉后，又多次道歉。明明只是切換話題的事情，因為表舅的多次提及，反倒成為彼此的負擔，于是趙荔在打過招呼之后，便回到自己房間?！?/br>
    “過一會兒，表舅喝酒之后，再次來到趙荔房間，直接沖上來摟住趙荔，滿身酒氣的向趙荔再次道歉?！?/br>
    “趙荔嚇了一跳，本能的向后躲，而表舅往前追，趙荔只能大聲呼喊喝止表舅?！?/br>
    “近乎被趕走的行為讓表舅很受傷，仔細回想表舅也覺得自己剛才行為魯莽，但又不能告訴別人自己剛才對外甥女上手，尷尷尬尬的踉踉蹌蹌的坐在沙發點起煙，后怕的丟人的抹了眼淚?！?/br>
    “所有的觀眾震驚，匆匆喊來外甥女道歉?！?/br>
    “所有人面面相覷，表舅更想起剛剛的事情丟人，趙荔更加一臉茫然表舅這都能哭不由得笑出聲，表舅更覺丟人眼淚更多?！?/br>
    “結果其他不知情的家人以為是外甥女不想和表舅一個房間，隨口說都討厭長輩和自己一起臟手拍背的事?！?/br>
    “卻被心里有鬼的表舅更加紅了臉，手一抖，點著的煙掉在沙發上，頓時燒了個洞?！?/br>
    “全家人都表示沒事，勸解表舅留下來吃晚飯，結果表舅逃荒似的，從趙荔家逃走?！?/br>
    “你想表達什么？”謝嘉弈蹲在地上，抱著個膝蓋一只手撐著臉苦哈哈的望著對方。

    許星柏將抹布折了折，回過身：“這就是生活，謝隊。很多事情一開始大家都沒有惡意的，只是有些事自然而然的走向，就是一個遺憾的結果?！?/br>
    “可能我們都無法理解表舅的行為，當時簡單換一個話題就行了；當時哈哈大笑自嘲喝酒控制不住想要拍肩被孩子反感現在年輕人都不喜歡動作接觸；當時弄壞沙發墊的時候就說回家我給你買一個下次送來——等等等等，對于我們來說很簡單的解除尷尬的方式，因為表舅的生活方式性格特征等等原因，無法想到，我覺得我可以接受這個事情就是這么遺憾的走向，但我們就應該抓他嘛，因為有受害者趙荔，也有犯罪行為強行摟抱，他就是一個壞人么?！?/br>
    “要求別人完美，對別人對自己，都太苛刻?！?/br>
    “受害者提出申訴，我們就應該保障受害者的權益?！?/br>
    “姚依用生命怒斥了姚師傅的撫養方式，我覺得，至少這一點我們得給她一個公道?！?/br>
    “可是這種方式——”

    謝嘉弈仰起頭還想說什么，正看到路燈下許星柏認真刷墻時隨著動作跳躍的發絲在發著溫柔的光，所有內心自己的感受全部被軟化，悶悶拿起手機道：“案情的過程我有初步的概念，但是還少兇器等關鍵證據?！?/br>
    幾秒之后，重新恢復工作興致的謝嘉弈：“你那有啥吃的嗎？我要餓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