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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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老板忒黑心,看他是個學生,又拿著這么貴的衣服,伸出手指,要加三百塊錢的干洗費。 錢雖然不多,可是對于一個要靠自己打工兼職來掙學費和生活費的學生還是有些貴了。 盛愿有點小心痛,但還是付了錢,填好送貨上門的地址。 出了店,他聞到風中飄來的燒烤味道,有些餓了。 拐彎就是小吃街。 但他想到剛才已經支付了一筆巨款,遠遠超出了每日預算,就快速打消了這個念頭。 盛愿騎上自行車,沿著筆直的路趕回學校,打算到宿舍樓下的便利店點一份章魚小丸子。 身邊的人總是不理解他為什么要這么拼,就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人,在兼好幾份職的情況下還能兼顧學業,每學期績點都是專業第一,獎學金也是一年不落。 輔導員不了解盛愿家的情況,只覺得他這樣未免太辛苦,曾經委婉詢問過他是否要申請助學金。 他卻笑笑拒絕了,說自己不缺錢,一定有同學比他更需要這筆錢。 或許是想要守護年輕人敏感的自尊心,輔導員轉而把資料室老師的聯系方式給了他。 不忙的時候,可以去幫老師們整理資料。工作很清閑,工資也不低,還能結識人脈,盛愿很感激的接受了她的好意。 紅燈亮起,盛愿停在斑馬線前,漫無目的的看著眼前繁華的街區。 他置身于云川的中軸線,從cbd商業圈到四十九層大廈,燈光牽起遠處的國貿、長興街、西江大橋……這座城市的夜晚是靡麗的,紙醉金迷,軟紅十丈,卻沒有一盞燈是為他亮起的。 他脆弱的根系無處落地。 盛愿向路邊被父母牽著的小孩投去羨慕的目光。 沒有人喜歡辛苦工作,也不愿意尷尬的活著。 他只是想趁自己年輕,在這個干多久都不覺得累的年紀,多攢些錢,湊到首付,買一個屬于自己的房子。 房子不需要多大多豪華,只要能有一個可以種花的陽臺就好。 他在云川,還是想有一個家的。 第8章 入春后,白玉蘭漸次開了。 單車裹進玉蘭花香,穿行在夜色中,車上的少年一抹干凈的白襯衫,被風吹得衣袂翻飛。 路邊的服裝店在放《春嬌與志明》,歌聲透過助聽器,傳進了他的耳中—— “你又有誰可以勸阻/ 等待ufo縱有變數/ 最普通嘅佢哋世上遍佈/ 愛漫春天散落每個季節嘅消耗/ 看著花瓣跌落過程撐得過衰老”* …… 盛愿放慢了騎行的速度,耳中的歌聲忽明忽暗,像無序的老唱片,伴隨著陣陣失真,讓他想起了前幾年看過的一部香港電影。 上世紀80年代的香港富貴迷人眼。 張曼玉那時才三十歲左右的年紀,活色生香,她坐在黎明的單車后座,哼唱著鄧麗君風靡大陸的《甜蜜蜜》,在川流不息的九龍油尖旺區穿梭。 兩個在異鄉迷失的年輕人,說著同一種語言,有著同一個故鄉。 他們的血液注定無法分割。 粵語,盛愿會聽也會講。 這種來自千里之外的語言,深刻的扎根進他的血脈中。 深刻的意思就是說,每當他聽到粵語,記憶深處那個像紫荊花一樣美麗的身影便會隨之閃過。 他的mama洪珠儀曾是香港紅舞廳的女星,半紅不紫,但也無限風光燦爛了一陣子。 大街小巷擺滿beyond、譚詠麟或是林子祥專輯的影像店,時而能翻到幾張她的碟片。 真正令洪珠儀落入谷底的,是一位她在酒局上偶然結識的年輕企業家。 這人名叫盛云州,她那時年輕,很輕易地被他誘哄,迅速跌入了愛河,稀里糊涂懷上孩子后,才得知他在大陸已有家室。 但她天生一股子軸勁,不顧眾人反對執意生下了這個孩子,從此離開紅舞廳,銷聲匿跡。 洪珠儀沒給自己的孩子取名,她不愿意他姓盛,也不想和自己一樣姓洪,想來她原本也是跟了干爹之后才改名換姓的。 于是,她就整天“寶寶、寶寶”的叫他。 孩子五歲的時候發了場高燒,整整燒了兩天兩夜,額頭燙的嚇人。 洪珠儀花錢大手大腳慣了,真到用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什么都沒攢下。 她急得到處借錢,厚著臉皮去找了紅舞廳的老板,低三下四懇求他借自己一點,等孩子病好立馬還回去。鬧翻之前他們交情不錯,沒想到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 在被利欲熏黑了心的人眼里,一個過氣又身材走樣的女星,和放久了的餿飯沒什么區別。 她沒放棄,抱著孩子挨家挨戶的敲門。 最終,一位在內地極具聲望的老企業家的孫子出手幫助了她,把孩子順利送進了醫院。 在醫院里,孩子得到了悉心照顧,不幸中的萬幸,這場高燒沒有帶走他的生命,但他卻完全喪失了自主聽力的能力。 為了給孩子買助聽器,洪珠儀變賣了自己的所有首飾,好在她從前夠虛榮,愛買這些花里胡哨又死貴的玩意兒。 然而,她卻在醫生口中得知,移植人工耳蝸和后續的治療費用,加起來是助聽器的十幾倍。 所以,她又賣掉了房子。 零九年,香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人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活下去已是難事,更何況還要獨自撫養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