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聯絡她的秘書從里面開門，說曹董還沒到，她可以先在曹董辦公桌對面的位置坐。她在辦公桌前坐下，趁秘書走開，環顧了一下四周。

    這里應該重新裝修過了，有一點氣味，刻意和其他辦公區的乳白色大理石風格一致。董事長的位置她看了好一會兒——椅子背后的視野極佳，樓層只有 32 層，但方位正對大片城市綠地，給人手握巨大權力的幻覺，讓人手心微微發熱。

    曹董九點出頭時進來的。他看見王雅蕾，點了點頭。

    他比昨天穿著考究些，一身服帖的西裝。他把外套和公文包交給秘書，在老板椅前坐下。秘書拿了一個一次性餐盒和一雙筷子遞給他。

    曹董抽出筷子，打開餐盒——是一盒熱氣騰騰的餃子。

    “吃了嗎？”

    曹董看了一眼王雅蕾，自顧自開始吃餃子。今天他情緒不錯。秘書把一疊文件放在桌子的角上。

    “吃了，在酒店吃的?！蓖跹爬僬f，看著秘書在曹董和她面前放上一杯咖啡。

    “嗯，生活作息還可以。年輕人啊，到了三十歲后，不吃好不睡好，兩天后也得看顏色?！辈芏f著話，已經吃了大半盒。

    鑒于昨天余威還在，王雅蕾沒多話。

    “怕我？”

    曹董見她的樣子倒是先笑了，“昨天我嚴厲了點，但你不用那么怕我……又或者你是裝著怕？”他又吃了一只餃子，把餐盒合上了。秘書遞上一塊熱毛巾，拿走盒子，把文件放到了他的正面。

    “我看了采購部的投訴記錄，你一個月吃的投訴比別人一年還多。你可不像是那種能怕人的人?！?/br>
    王雅蕾想了想，決定還是乖巧說一句，“不好意思，我處理問題有時急躁?！?/br>
    曹董開始喝咖啡，她也才跟著喝。這時夾著尾巴做人才是上策。

    “沒怪你的意思。你不做惡人，難道我們來做？”

    曹董的心情確實比昨天好，這反倒讓王雅蕾多了些別的擔心。她想到了幾種他約談自己的可能性，有好有壞。

    “昨天問我要支持，有想法了嗎？務虛的就不必了?！?/br>
    曹董還是問了，他問到這話時又有了昨天的模樣。王雅蕾是猜到的，這屬于好的一部分，是難得的機會，在夜里她也考慮得最久。

    支持一般兩種：加人，加錢。王雅蕾偏偏一樣都不提，她先要求給自己加活兒。

    “加大淘汰機制，合格供應商定期清退，也可以清退部分片區的資格?！?/br>
    “哦？誰來主導？”

    “分公司提供信息，反饋給總公司，總公司決定?！?/br>
    曹董想了想，“你知道為什么讓集團統一做嗎？統一集中長期采購可以保證最大程度的廉潔采購，每年可以議價，便于控制成本。你的建議讓分公司權利變大，是管理上的倒退?！?/br>
    “統一管理解決了前期問題，但后期問題變復雜了，他們針對個別分公司服務不到位，只要能維持在一定百分比以下，就不會觸發對總體資格的懲罰，批評也最多是走過場，解決不了問題?！?/br>
    “那這樣做你個人有什么好處？”

    “沒好處?！?/br>
    王雅蕾頓了頓，又補充道，“會更累，但不會被動，作為甲方我不愿意被動?！?/br>
    曹董笑了，“王副總家庭條件不錯吧?！?/br>
    王雅蕾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斷了集團某些人的財路。

    “小康家庭，普通?！彼f。

    “你做事跟邵琛很像，十年前的他，沒滑頭之前的他?！?/br>
    曹董有點打馬虎眼了，“跟他多久了？”他換了一個話題。雖然王雅蕾知道今天的討論不會有結果，但她對于停止討論還是失望的。

    “畢業之后第二年就跟著邵總，從助理開始做的，六年?！?/br>
    “升得比我年輕那會兒快多了?！辈芏f。

    王雅蕾在他的眼鏡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公司信息庫里的照片跟你本人不像，什么時候拍的？”曹董又問。

    “畢業拍的?！?/br>
    “roger 在報告中提到幾個中層，我都看了一下?？吹侥愕馁Y料時我不信他說的，昨天倒是有點明白了，變化挺大的?！?/br>
    王雅蕾想聽他說自己什么變化，他又不說了。

    “回去把照片換了，耽誤事兒?！?/br>
    曹董看了看手表，拿出簽字筆開始看文件，“對了，知道昨天我為什么遲到？”

    “跟最近的新聞有關？”王雅蕾想了想。

    “嗯，集團現金流的報告會議，臨時加的。你看了最近的新聞吧?！?/br>
    “是的，新聞說中小型的地產公司現金流不足?！蓖跹爬僬f。

    “說得算輕的，很多公司資金流其實都斷裂了，我們雖然規模大，但壓力是一樣。本來這部分是 roger 一直在管理，他做分析給建議，控制得一直很好，我也不cao心?，F在他走了，現有的團隊三天兩頭要我拿主意，好像我是專家似的?！?/br>
    王雅蕾一時沒明白他跟自己說是什么原因，只能聽著。

    “roger 去了你們城市的一家公司。跟他有聯系嗎？”

    “加了個微信，沒聊過?！?/br>
    “嗯，他這個人吧……有格局有本事，就是沒什么野心。誰都知道我招他進來就是為了等總會計師退位，就這兩年的事情，沒想到他自己走了。別人為了這個位置把頭都打破，他說不要就不要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