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雖已入了秋,連著幾日的細密秋雨,四方城的天也難得放晴,原本還在忙著自己手頭中事情的百姓隨著那抹身影的出現,視線便不由自主的望了過去,甚至就連手中的活都忘記了。 他一襲天青色的衣袍,容顏如畫,神色溫婉甚至帶著幾分秀麗和文靜感,眉眼之間流露出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 視線微微下掃,那白色茂密的睫毛微顫,素手執起藍色話本:“或許阿晚會喜歡?!?/br> 即使是一個簡單的側臉輪廓也足以讓人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如同上天精心雕琢后的杰作,完美無瑕,沒有一絲污染。 書攤的攤主看著如此大活人竟然站在自己眼前更沒想到的是,洛大人既然也會對這些江湖話本感興趣完全是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趕忙著搭話起來:“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若是喜歡便拿了去吧?!?/br> 他神色微微驚訝,那股斯文秀氣永遠保持著整身,連驚訝都足以迷人眼看著手中的話本很快又瞇著眼睛笑了起來:“這可怎么行,多少錢,我照給便是?!?/br> 這句話才落下,書攤的老板還未開口,只聽到一陣著急的呼喊聲響起,洛亦水便感覺腰被一雙嬌小的手緊緊抱住,緊接著那道稚嫩的女童聲音便響了起來:“我要做也要做神使大人的新娘子,才不要隨隨便便嫁人呢?!?/br> 定睛一看說這種大不道的話既是個6歲的女童,她的母親繞過層層人群便看到自己的女兒緊緊的抓著洛亦水,身旁又站著兩名帶刀侍衛不由得嚇了跳趕緊想要把自己女兒拉回來:“別胡鬧!趕緊回來,否則我可要抽你了!” “不要!我要是松手了,神使大人會被別人搶走的,我不要讓給別人!” 她先是對自己的女兒警告一番后又滿臉歉意的看向洛亦水,第一次如此近也是足足被驚了把而后趕忙道歉起來:“還請神使大人饒恕,我家孩兒不懂事……” 洛亦水看著婦人怎么都拉不開自己身上的女童,女童只是固執的抓著,也只是無奈的一笑了起來,而后便從袖子里面拿出包裝好的糕點遞了過去,語氣溫柔又帶著哄極其有耐心:“你喚何名?” “回神使大人,我叫趙幻桃?!?/br> 她開口認認真真的回答道,眼珠子透澈明亮,充滿活力的感覺,讓人看了便心生喜歡,五官端正還帶著稚嫩感。 “那阿桃,可以先松開我嗎?” “我哪里都不會去的,我會一直守在這里,到時您長大了在來尋我如何?” 就像是為了增加可信度一般,洛亦水說著又將腰間的荷包遞了過去,說話也顯得極為認真,又帶著寵溺的神色瞇眼睛笑了起來。 趙幻桃接了那個精致的水藍色荷包,女人一看嚇了一跳連忙趕緊說使不得,使不得,但他卻無礙的搖了搖頭緊接著又笑吟吟的對女人說起來:“恐怕她以后懂事些,回想起今日之事或許會羞愧到不能自理呢?!?/br> 群眾倒也是見怪不怪了,四方城的百姓人人皆知洛氏神使有著驚世駭聞的臉蛋,甚至能把男人女人同時迷的團團轉,就連萬物都喜歡。 而神使也是出了名博愛眾人,溫柔似水的性格,就如同仙人下凡了般。 趙幻桃接了荷包后便緊緊的攥著手里面,也總算松開了手,送走了那對母女后,侍衛才擔心的詢問起來:“大人,您沒事吧?” 洛亦水摸了摸袖子里面的同時又搖了搖頭輕聲嘆息起來:“無事,只是剛好那塊糕點是阿晚最喜歡的口味?!?/br> “也罷,在重新去買吧,這次要多買些了?!?/br> “說起來,姨母的病可好些了?大夫如何說的?” “回大人的話,感了風寒,小心休養調理便是?!?/br> 侍衛能感覺到自家大人明顯心情很好的樣子,以至于就連笑都盡到了眼里,但具體是何原因而心情便無從得知。 等重新去糕點鋪買了糕點回府中,在聽到小廝來報林聽晚來尋自己,而且還是第一次主動來尋自己,他從容淡定之色難得泛起了一絲波瀾。 進了主廳,那人此時已入座側邊,他凝望著她,那凝脂般的雪膚之下隱隱透出一層白脂之色,雙睫微垂,薄薄的雙唇如玫瑰花瓣嬌艷欲滴,看著不大的年紀眼眸卻歷經滄桑。 “舅父……” 林聽晚錯開那道視線,行禮喚道,那語氣里的溫柔,就像是隨波漾開的水紋,緩緩的,卻在人的心間激起一層一層漣漪。 這一聲呼喚下來,洛亦水也不得不被迫端起了長輩的架子微微點頭往廳堂中上的位置而坐:“阿晚,你今日怎么難得來了?” “可有去見過你外祖母?” 她微微點頭表明自己去看護了,洛氏自上次后便病倒下,本是擔心那夜那個男人做了什么,但洛氏的貼身大夫說只是風寒,林聽晚懸著的心也就下來了。 “此次來是有一事想與你說?!?/br> “外祖母壽辰那夜,那個歹人闖入了院子,趁著外祖母在睡夢之中想要她的命?!?/br> “只是湊巧我剛好趕到,他沒能成功……” “然后我追了出去……” 話語從最開始的流暢清晰漸漸的轉化為支支吾吾,那夜的記憶又全部控制不住的涌了上來,那似雪的肌膚也染上了桃紅。 直到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語氣擔憂不已:“什么?!” “為何你不早些與我說?可有事?” 廳堂的侍人不知何時已經無聲息的退了下去,這握緊的力氣打斷林聽晚的思緒,突如其來的接觸使臉頰的桃紅更多了幾分。 她微微抬頭一時之間不在開口說話,輕輕抽出手,洛亦水這才意識到這過于接近的舉止又松開手后退了幾步。 “我并無大礙,只是讓歹人跑了,此番前來便是想問問您可有查詢到什么線索?我也會幫忙的……” “阿晚,此事我會加緊查的,你無需摻和……” “不行,此事我必須參與,而且我必須要親手砍了那個人?!?/br> 林聽晚開口答道原本背過的身子在說到這句話時認真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已經下定決心。 洛亦水深知林聽晚本就是性子倔強之人,一旦決定一件事任何人都拉不回來,更何況一同經歷參與過?;薁幎分吮愀私鈳追?。 “我便知一旦你決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拉不住你?!?/br> “有線索我會告知您的,阿晚,你放心吧?!?/br> 她回了句多謝,唯獨不敢把那夜的事說出來,如今洛氏身子不好還在休養,若是知曉定然會氣壞身子,更何況林聽晚也無法想象洛亦水若是知曉這些事情會露出何表情來。 直到抬頭間,便看到對方手上纏著紗布不由得一愣:“你這是怎么了?” 洛亦水還未來得及收回手就先一步被林聽晚主動抓住,那纏繞至整只手的白色紗布很快就被鮮血染紅。 見她主動抓住自己的手腕,洛亦水難得露出局促與尷尬之色,甚至干咳幾聲提醒了番后才緩緩的開口答道:“今日出去,有位姑娘向我求藥?!?/br> “她想要救治自己重病不起的父親,我見可憐便施舍了番?!?/br> 聽到這番話,又看洛亦水那副絲毫不在意的模樣,甚至抬手讓自己無需掛心,林聽晚那描募的細眉微微皺了起來。 她又怎么會不知,既是神使,神使的血rou乃是良藥,包治百病,他還受制于洛氏時便被當做行走的藥材庫供養著為洛氏一族奉獻自我。 正因為如此,林聽晚才愿意助他,不僅僅是扶持新帝站穩位置,同時也扶持他坐上洛氏一族的位置。 “這么久過去了,我以為你已變了,卻沒想到,你還是老樣子,依然做這些蠢事?!?/br> 林聽晚松開了他的手,又拿起手帕覆蓋在傷口上,語氣有些顫抖。 “他們居然敢如此對你?等到了四方城我便先拔劍砍了那家主的頭顱,讓你做家主之位?!?/br> “這樣你想去哪便去哪,就不用天天受困于府中了吧?” 這兩句話依然還在洛亦水腦子無法釋懷,是以前林聽晚在客舟所說的話,她的確做到了,他也坐上了家主的位置,但他還是被困住了,并不是受困于洛府,而是受困于她。 僅僅是因為林聽晚那兩句不知天高地厚又幼稚的話,那時候她也才18的芳齡,卻比男子還要倔強又優秀。 雖常年混于廝殺之中,與男兒接觸頗多,但卻依然保留著那份天真,事實證明先帝與沉氏將她保護的太好了,在經歷這些事情后便也成熟穩重了許多。 “我一直沒有變,阿晚,是你一直在變同時又覺得我變了?!?/br> “所以這三年,你究竟去做什么了?” 他看著手腕被染紅的紗布,紗布纏繞至掌心,林聽晚卻不在回話收回了停留在手腕的視線,只是輕嘆了口氣良久才道:“我去尋我爹了?!?/br> “他雖被人拋尸于亂葬崗之中,但尸首卻消失不見,不知被誰帶走,就算是骨灰我也要尋回來好好將他安置?!?/br> 她說完這些話便頭也不回的離開,眉間的愁意多濃了幾分,即使三年也絲毫無線索,那年是先帝帶她離開,先帝答應過她會好好安置自己爹的尸首。 也只有先帝知曉自己爹的尸首,但先帝駕崩之際卻未在遺言之中提及此事,若是想要知曉果然還是要從當今天子口中打探或許能知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