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打不開？那如果說鈴音不只是一個訊號的話——”月環抱雙手摸著下巴沉吟幾秒，低頭看向烏克娜娜，“奈亞，鈴聲還在響嗎？”

    “在的，而且越來越大聲了?！?/br>
    “能不能聽出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我試試看?！?/br>
    烏克娜娜說著閉上眼睛，靜下心來仔細地辨認那盤旋入耳的鈴音。而就在她專注地聆聽了一段完整的樂章之后，竟迷迷糊糊地發現自己整個意識仿佛被那聲音吸引了一樣，腳步不由自主地轉了個圈，緩緩朝著窗臺的方向邁了過去。

    身旁的月微微一驚，立即伸手想要拉住烏克娜娜，又在意識到這或許就是將她喚回去的儀式之后，抬起的手頓在了空中。

    她抿了嘴唇，沉默地看著小小的女孩如牽線木偶一般被什么帶動著緩緩朝前，直到望見從墻外滲入的光芒一點一點包裹住了烏克娜娜的整個身軀，仿佛要將她吞沒進另一個世界。

    “再見，奈亞?！?/br>
    在那個背影最終消失在耀眼光芒中前，月張了口，輕聲地道出了一句只有自己能聽見的告別。

    許久之后，光芒消散，閣樓重歸寂靜。月孤零零地站在地板中央，發了很久的呆，直到感覺臉頰處傳來微涼的觸感，她才怔怔地回過神，扭頭望向角落的書架，看見玻璃上映出來的自己不知何時已然淚流滿面。

    她吸了吸鼻子，在心里笑了自己一句沒出息，但沉默了幾秒后，還是忍不住走向了剛剛烏克娜娜休息過的地方重新坐下，輕觸地面的指腹感受到了未散的余溫。

    “真像一場夢，”月低喃，往后靠向了墻面，仰頭怔怔地望著上空，“讓我也做一場夢吧，我不想再清醒地數著每一秒了?！?/br>
    即使閉上眼睛看不見，意識也永遠沒法陷入無法感知的沉睡中，在這死不掉又不似活著的許多年里，她真的覺得每一刻都太漫長了。

    “那個奈亞，她究竟是怎么改變的呢？不同世界的同一個人，同一個人的不同人生，如果真的有這種可能性，兩者同樣存在的意義是什么？”

    她想不通，卻也沒有那個心念去思考了，重回孤寂一人的世界之后，她只能繼續通過放空所有思緒來麻痹自己，以便不那么痛苦地度過這剩下不知還有多長的時間。

    但在閉眼的那刻，卻還是有一道稚嫩但堅定的聲音，驀然傳入腦海擾亂她的心神——

    “月jiejie，你等我，我會從明天開始寫日記，把所有開心的有趣的事情都告訴你，等很多很多年后你消失的前一段時間，把它藏進閣樓里，就藏在，就藏在地板下面，這樣只有你可以看到，那樣即便你還是被關在這里了，也不會那么寂寞?！?/br>
    月訝然睜開雙眸，以為那個離去的女孩又回來了，然而視線觸及之處仍然是昏暗狹窄的空蕩房間，唯有一絲如螢火般的微光從窗戶的縫隙滲透進來，但只停留了幾秒便消失在了空氣里。

    ——或許是她終于意識到自己正在被傳送回去，所以趁著最后一點時間將話音傳了回來吧。

    這個猜測浮現腦海之后，月低笑一聲，“總算這次的分離是有好好道別的了?？上А詈罂梢院臀覍υ挼哪莻€人，還是只有我自己?！?/br>
    月捏了捏掌心，將胸中陡然升起失落和不甘暗暗壓下去，站起身來走向窗邊，外界的時間已然流轉到了傍晚，入目的是天邊一望無際的紅霞。

    “爺爺，當初勸我來到學園的時候你說，人的一生都是命定的，就像是寫好的電影劇本一樣，在誕生的那一刻，她就會按照既定的人生軌跡活著，直到死亡來臨，沒有任何偏差?！痹峦淙?，輕聲自語。

    “可我今天遇見了一個是我又不像我的人，她明明走了跟我一樣的命運線進入學園成為奈亞，卻好像正在經歷著跟我完完全全不一樣的人生。不管是和謎亞星的關系、歐趴的入學還是費力昂事件的提前，都像是有人刻意將寫好的劇本打亂，然后讓一切重新來過一樣。

    “而如果一開始的軌跡變了，那么是不是就說明，未來發生的一切也都會截然不同？所以在那一個奈亞的世界里，烏拉拉不會死掉，那場紅月帶不走她，爺爺你也不會一個人消失在無垠的時間里。

    “可這改變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如果讓一切重新來過需要一個契機，那么肯定是要先扭轉某一個節點，這樣才能造成連環效應讓整條軌跡都偏離原來的路線。所以最開始產生的變化，就一定是那個改變命運的‘契機’——”

    呢喃的聲音驀地中止，月腦海中紛雜纏繞的思緒驟然清晰起來，她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努力回想著此前小奈亞對她所描述的一切，試圖找出那段故事中第一個出現的和她記憶里不一樣的東西。

    數十秒后，她怔怔地張開眼眸。

    “是謎亞星，”低喃的嗓音在這靜謐的閣樓里顯得空靈無比，“奈亞說，在來到學園后，第一個和她交朋友的人，是謎亞星?！?/br>
    而在自己的記憶里，他們真正意義上的相識卻是在入學的幾個月后，所以——

    “謎亞星就是一切改變的起點，他也就是那個所謂的，‘契機’?！?/br>
    月低垂著眼眸，緩緩地道出了這一句結論。

    曾經存在過的離奇猜想又回到心間，月沉默地在腦中梳理著從小奈亞處聽來的所有信息，當拋掉聽故事的前提去認真思索這段描述之后，她才覺察出當中的謎亞星行事究竟有多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