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張臉，眼前人的神情、目光都和她記憶里的那個冷漠疏離的小姑娘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呢？”烏克娜娜茫然地望著她。

    月抿了唇，輕輕搖頭，“沒有，奈亞，你可以多跟我說一些你……幼幼部的事嗎？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到外面去了，想知道現在的學園是什么樣子的?！?/br>
    “你去不了外面嗎？”烏克娜娜不太理解她的話，又想到從醒來時就存在的違和感，于是望了一眼四周，疑惑地問，“還有，為什么閣樓會忽然變得這么臟？小沙發和小床也不見了?！?/br>
    “這里被廢棄很多年了，”月將目光落在那只剩下了半根、落滿灰塵的蠟燭堆上，“一個人度過的時間太模糊了，所以我也不清楚究竟過了多久?；蛟S三年，或許五年?！?/br>
    “怎么可能呢？”烏克娜娜微皺起眉，對她的話有點不敢相信，“運動會之前我還來過這里的……而且如果廢棄了很多年，沒有食物和水，月jiejie你又是怎么一直待在這兒的？”

    “你忘了嗎，我一開始就說過了，我只是靈體?！痹律斐鲇沂?，蒼白的指尖在鋪了厚厚一層灰塵的木質地板上劃過，指腹卻沒沾上一點塵土。

    “一個被禁錮在閣樓，永遠也無法離開的，可悲的魂魄?！?/br>
    烏克娜娜怔住了，明明月只用了平淡陳述的嗓音，但自己卻好像聽出了一種壓抑的痛苦，讓她心里覺得有些難過。

    “月jiejie，”她抿抿唇，低下腦袋認真看她，“我不知道為什么你出不去，但是如果你愿意聽的話，我可以把外面的事情都告訴你。但是我來到學校也沒有很久，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只是在學習，可能你聽了會覺得很無聊……”

    “沒關系，”月抬眼溫和一笑，“平淡的日子反而是最難得的，我都想聽?！?/br>
    “那，我從來到學園的第一天開始說好了?！?/br>
    烏克娜娜唇邊綻開一抹靦腆的笑意，勾著手指，開始緩緩說起自己入學起發生的一切。具體的對話和感受一應簡短帶過，只大略地挑著容易表達的起承轉合。

    月很認真地聽，纖細蒼白的指尖搭上了烏克娜娜的膝蓋，身子也向她靠了靠。

    這樣的貼近通常是容易讓烏克娜娜覺得不自在的，但意外的是現在的她并沒有這種感受，反而好像覺得理所當然一樣，甚至荒唐地覺得她們好像本來就應該不分彼此。

    她到底是誰呢？

    烏克娜娜在其中一段趣事說完后悄悄看向月的眼眸，覺得心中那種莫名的熟悉感越來越強了。

    幾個月的經歷畢竟太短，烏克娜娜一直說到了運動會當天，以她受傷失去意識作為結尾。

    最后一個字落下之后，烏克娜娜扭頭看向月，卻發現她低垂著眼眸，好像陷入了沉思。

    “月jiejie？”她喚了一聲。

    月回過神，向她抿唇一笑，“我在。所以你會出現在這里，是因為被毒藤蔓擊中對嗎？”

    “我不知道，應該是吧，”烏克娜娜搖搖腦袋，又好奇地問，“那月jiejie你是為什么被關在這里呢？”

    “我也不明白為什么，只記得突然有一個晚上，覺得全身上下都好痛，痛得像是要死掉一樣?！痹麓瓜卵垌?，似乎沉入了漫長的回憶中，“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我只聽到了吵鬧的尖叫聲。而當我終于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任何人都看不見我，我的聲音無法傳出去，也沒有辦法離開這里?！?/br>
    “沒有人找你嗎？”烏克娜娜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朋友應該會想辦法救你才對?！?/br>
    月笑了笑，“有啊，可他們找不到，畢竟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沒有一點征兆，也沒有任何線索?！?/br>
    “……所以你就一直一個人在這里待了好幾年嗎？一直，一個人？”明明知道了答案，但烏克娜娜卻像是仍抱有期冀似的，捏著手指問了出來。

    “嗯，一個人，很多年?！痹率州p松地給了她一個殘忍的答案，甚至在陳述這段漫長的過往時仍然在笑著。

    “我呀，看著這間小小的閣樓從干凈整潔到落滿灰塵，聽著樓梯下走過很多的人，可幾乎沒有人會再來到這里。就好像大家心照不宣地把閣樓當成了一種禁地一樣，他們遺忘了閣樓，我也被時間扔在了這里?！?/br>
    月的嗓音輕柔和緩，像是在念睡前讀物一樣，烏克娜娜卻越聽越感到心里發堵。

    “難道在以前，這里也是月jiejie你和朋友們的秘密基地嗎？”她抿唇問，“大家找不到你，又怕來到這里傷心，所以慢慢不來了……是這樣嗎？”

    “或許是吧，”月低低道。

    “你埋怨他們嗎？”烏克娜娜忍不住輕聲問。

    “一開始有一些吧，后來我就看開了，”月答，“我其實自己也知道，在他們眼里消失基本就等于死掉了一樣，有誰會一直記得一個死掉的人呢？可偏偏我沒有死掉，所以會覺得不甘心，甚至想要憎恨?！?/br>
    “閣樓很安靜，除了走廊有人經過，能聽見的就只剩從教學樓傳來的鐘聲，所以我沒辦法知道外面發生過些什么。有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不敢從窗子里向下望，一開始是害怕看見在乎的人因為我難過，后來是害怕他們不難過。你能明白這種矛盾的心情嗎？小奈亞?！?/br>
    月望向烏克娜娜，看見她猶豫地點頭。

    月便笑了笑，繼續道：“好在這里的視野有限，我幾乎很少能夠看到他們，偶爾碰見了，也是行色匆匆的背影。我就在心里很沒出息地期待著，他們或許是在為了尋找我而奔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