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季然呼吸一滯,率先停下了動作。 他有些緊張地盯著虎鯨,后者卻視若無睹,徑直走到了他面前。 因為虎鯨的出現,寬敞的房間很快變得擁擠起來。 季然張了張嘴,覺得自己應該要說些什么,他試圖解釋:“工作人員說我可以在這里洗澡,我會在拍攝前清理干凈浴缸的?!?/br> 虎鯨一言不發,只是站在浴缸旁邊,看著他。 季然又想起了拍攝時虎鯨看他的那一幕,他衣衫不整地躺在中島臺上,身上布滿了亂七八糟的液體,虎鯨就是用這種眼神看著他。就像是原始森林里捕獵的猛獸,讓季然本能地產生了危機感。 季然抓起一旁的浴巾,正準備起身離開,虎鯨卻當著他的面跪下來。 季然大腦轟的一聲響,霎時一片空白。 很難形容這一幕給人帶來的沖擊,虎鯨一言不發地跪在他面前,光是看著這一幕,季然就尷尬得整張臉都紅了,連身體皮膚都泛起了大片紅暈。 而且虎鯨的跪姿非常標準,雙膝分開觸地,臀部靠著腳后跟,后背筆挺——一個典型的西裝跪。 可是虎鯨為什么要跪他? 就在季然爆炸前一秒,讓他更加爆炸的事情發生了—— 虎鯨伸出雙手捧起他的腳,竟然在給他洗腳。 季然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季然滿腦子都是我在哪兒,我在做什么,我難道在做夢嗎? 可是腳上的觸感又無比真實,他甚至能感到虎鯨手掌的溫度,還有流水沖刷過腳面的酥癢感。 季然雙手死死抓著浴缸邊緣,十根腳指頭都蜷縮在了一起。在季然懵逼過程中,虎鯨給他洗完雙腳,然后仔仔細細地擦干凈,又不知從哪兒拿出一袋冰塊兒,給他冷敷扭傷的腳踝。 原來是要給他看傷? 季然松了口氣,可他不太能容忍一個陌生人對自己做這種動作,他稍微掙扎了一下,虎鯨就停了下來。 季然連忙把腳縮回來,虎鯨隔著面具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起身走了,但留下了冰塊和膏藥。 季然提心吊膽地繼續洗澡,好在接下來都相安無事,季然迅速換好衣服又清理浴缸,逃一般地離開了現場。 這一整件事都讓季然感到非常困惑,同時也非常不可思議。 尤其當季然在樓下遇見虎鯨,看見對方一臉高傲地遠離人群,不管誰去搭話都愛答不理時,季然心中那種詭異的感覺更明顯了。 剛才出現在樓上的那個人真的是虎鯨嗎?如果真是他,可他為什么又要做這種奇怪的事情? 就算是給他送藥,也不至于一句話都不說吧?甚至還跪下來給他洗腳…… 想到這里,季然臉又紅了起來。 距離天黑還有一會兒時間,品牌方給他們安排了一頓簡餐,吃完飯天也黑了,第三幕拍攝開始了。 這是一個臥室場景,就在季然下午洗澡時的房間里。 季然睡在床上,只露出一道纖瘦的背影。一旁傳來嘩嘩的水流聲,是虎鯨在泡澡。季然躺在床上看不見浴缸,但可以從工作人員驚艷的表情中,推測出虎鯨身材傲人。 然后是出水聲,浴巾擦拭皮膚的聲音,赤腳踩過木地板的聲音,身后的床開始下陷,鼻尖傳來沐浴球的氣味,季然肩膀突然一熱,后頸仿佛有羽毛拂過—— 虎鯨吻了下來。 只是借位的一個吻,但他們距離靠得太近,讓季然整個人都非常緊繃。 “小班你動作太僵硬了,”攝影師告訴他,“你們現在是情侶關系,現在又是晚上睡前,應該是很放松的狀態?!?/br> 季然說對不起,又重新來了一次。 攝影師依舊不滿意,和策劃商量后說:“算了,別拍借位吻了,虎鯨你直接從后面抱他吧?!?/br> 于是他們開始擁抱。 虎鯨不過是雙臂摟住他的身體,中間甚至隔了一層厚厚的羽絨被,季然身體就顫抖起來,莫名有些想要流淚。 好溫暖,好有力的身體,和四肢冰涼瘦弱的他完全不同。 虎鯨抱住他身體時,會帶來一股輕微的壓力,稍微有些喘不過氣,但季然喜歡這種有限度被禁錮的感覺,就像是在冬天躲進溫暖的被窩,讓他感到安全與可控。 季然性格內斂,極少與人有身體接觸,更別提是擁抱這種親密動作了。 別人都說他冷淡,獨立,難以接近。 季然也一直這樣以為,他從小學就開始住校,不戀家,和父母關系不親密,也從沒談過戀愛。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親密關系的需求,更不會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 可直到現在他卻發現,原來他是喜歡擁抱的。 他喜歡和人皮膚接觸的觸感,喜歡這種完全交付出自己的時刻。 太舒服了,季然沒忍住哼了一聲。 虎鯨順勢把臉埋進了他后頸。 是季然耳后挨著脖子的那一片區域,這里平時被碎發遮擋,極少見光,皮膚尤為白嫩,敏感得要命。 季然臉轟地一下燒了起來。 太過了。 不管是虎鯨的動作還是體溫,甚至只是呼吸掃過,都讓季然敏感得要命。 他想要推開虎鯨,身體卻一陣發軟,怎么也使不上力。 細細麻麻的酥麻從后頸蔓延至全身,最后匯聚到一處尤為明顯的區域。 季然腦袋被燒成漿糊,只得本能地夾住雙腿,弓起了身體…… 他曾經覺得虎鯨不像寒深,可此時此刻,這兩道身影又在他心中詭異地重合在了一起。 季然猛地一震,緊接著便是羞愧難當。 他瘋了嗎?他為什么會在這種時候想起寒深?他明明只把對寒深做自己上司…… “好好好,這個互動很好!非常棒!” 直到攝影師的聲音響起,季然者才意識到拍攝結束了。 虎鯨松開雙臂,季然迅速從床上下來,他拖過外套遮住下半身,整張臉紅得詭異。 怎么會這樣啊啊啊啊,他怎么會對自己不喜歡的人有這種反應…… “小班老師,”一直照顧他的姑娘遞了杯水過來,有些好奇,“你不舒服嗎?你的臉好紅啊?!?/br> 季然耳朵尖通紅,面無表情吐出兩個字:“熱的?!?/br> 沒有休息太久,他們又馬不停蹄地開始籌備下一幕的拍攝。 接下來都是季然的反殺情節,他不僅要踹虎鯨胸膛,還要再甩虎鯨耳光。 季然從沒扇過別人耳光,有些不確定:“真的要打嗎?” 策劃當然是想來真的,但是她也有些畏懼虎鯨的身份,主動問:“虎鯨老師怎么看?” 虎鯨正坐在一旁看臺本,聽到這話又抬頭問:“你怎么想的?” “當然實打效果更好,”策劃說,“但如果您這邊介意,我們也可以借位,就是會稍微減弱一些張力?!?/br> 虎鯨應該會拒絕吧? 他這樣性格地位都高高在上的人,怎么會讓別人扇他耳光? 季然心中猜測,然后他就看見虎鯨放下臺本,說:“那就實打吧?!?/br> 季然手有點兒抖,又隱隱有些興奮。 直到開拍前,他整個人都處于一種不正常的亢奮中,目光跟臺自動追焦相機似的鎖定了虎鯨的臉。 看著季然氣勢洶洶拿著繩子站在床邊,策劃笑著說:“看來小班對虎鯨怨念很深啊?!?/br> 虎鯨很有涵養地說:“可以理解?!?/br> 季然:“……” 他瞪了虎鯨一眼,也沒放過策劃,又說:“劇本是你寫的?!?/br> 策劃笑著求饒:“我的錯,今天辛苦您了?!?/br> 季然哼了一聲,倒是不好生氣了。 劇情接著他們剛才在床上親密那一幕,情事結束后,虎鯨在床上睡覺睡著了,床上卻只有他一個人。 鏡頭拉遠,這才發現季然手里拿著一捆繩,站在床邊。 蟄伏許久的男孩兒,終于開始了自己的報復。 臥室布光模擬夜晚的真實環境,他們住的又是低層別墅區,房間及其昏暗,幾乎看不清人影。 但相機感光度高,可以準確地記錄兩位演員的行跡。 太黑了,季然都快看不清虎鯨的手在哪里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又發現虎鯨的手是分開的,季然不敢硬拉,只得把他雙手分開捆在床頭。 剛捆完一只手,床上的虎鯨突然醒了,劇烈地掙扎起來。 季然一腳把人踹回被窩,迅速拉緊繩子,見虎鯨還要反抗,一巴掌扇就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虎鯨結結實實挨了這一下。 季然第一次扇人耳光,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 但現在還沒有結束,他硬著頭皮繼續往下演,直到攝影師喊了停,這才終于停下了動作。 最后還剩下兩場戲,一場是虎鯨躺在浴缸,身下溢出鮮紅的血液;還有一場是季然站在窗前,他穿著虎鯨的睡衣,享用紅酒與美食。 這兩場都不是對手戲,他們分別拍完,各自收工回了家。 離開時下起了雨,品牌方家居館在郊區,最近的地鐵站都距離4公里,時間不算太晚,季然打算打車到地鐵口。 郊區晚上不好打車,再加上是雨天,季然等了快十分鐘才叫到車,還要從4公里外的地鐵站開過來。 寒深開車出來時,就看見季然一個人站在家居館門口。 他沒帶傘,雨下得大了,就有些狼狽地往后面縮。 寒深本來不想管的,季然只是他下屬,如非必要,他不希望和季然有工作以外的聯系。 會所那件事已經是破戒,之所以愿意答應廣告拍攝,也是想要解決季然的經濟危機,讓他專注工作而已。 下屬就是下屬,他不會和季然發展超出同事之外的關系。他的家庭、工作、甚至是本人的意愿,都不允許他發展任何多余的心思。 可季然深夜在路邊等車的樣子又太過可憐,寒深轉動方向盤,把車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