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來接你
警報聲尖銳地撕裂了檢測室內劍拔弩張的空氣,刺耳的“滋滋”電流聲如同一個不合時宜的休止符,強行中斷了弗朗西斯科的施壓。 他維持著將伊薇爾禁錮在診療床邊的姿勢,眉頭不悅地蹙起,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極度不滿,但人工智能女聲冰冷無情的重復播報,卻讓他不得不暫時松開了對伊薇爾的鉗制。 “該死?!蹦贻p少將低聲咒罵了一句。 他向后退開一步,高大的身影不再將她完全籠罩,但那股屬于S級哨兵的壓迫感依舊彌漫在空氣中。 伊薇爾幾乎是在他松手的瞬間便順著冰冷的床沿滑坐在地,雙腿發軟,連站立的力氣都完全沒有。 她大口喘息著,額前濕透的銀發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銀鏡般的眼眸因剛才劇烈的精神沖擊而顯得有些渙散,瞳孔深處還殘留著未褪盡的迷茫。 她被弗朗西斯科強行拖入他的精神圖景,那只巨大的藍鷹對蝴蝶的戲弄與折磨,每一分痛楚都清晰地傳遞到她的感知中,此刻她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泛著酸軟的痛意,精神圖景更是一片狼藉,仿佛經歷了一場十級風暴。 弗朗西斯科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有些凌亂的衣袖,那雙藍眸再次投向癱坐在地上的少女,居高臨下,帶著一絲未盡興的懊惱和審視。 他正欲開口說些什么,伊薇爾已經狼狽地扶著診療床,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想要遠離。 就在這時,檢測室的門“唰”地一聲被從外猛地滑開。 一道嬌小的身影如同憤怒的雌豹般沖了進來,一把將伊薇爾從診療床邊扯開,護在自己身后。 “伊薇爾!”梅琳的聲音又急又怒,她扶住伊薇爾不住輕顫的身體,一雙杏眼燃燒著怒火,狠狠瞪向弗朗西斯科,“莫瑞蒂少將!你對她做了什么?!” 顯然,剛才那恰到好處的“供能系統故障”,正是梅琳的手筆記她一直在外面焦急等待,察覺到里面的不對勁,又不敢貿然闖入S級哨兵的領域,情急之下,只能出此下策,制造混亂,希望能中斷檢測。 弗朗西斯科看著突然竄出來、像護崽母雞一樣擋在伊薇爾面前的小向導,嗤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自己軍裝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那華麗的金色穗鏈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我能對她做什么?不過是進行一次深入的精神‘交流’罷了?!彼恼Z氣輕佻,帶著慣有的傲慢。 “交流?!”梅琳氣得聲音都發抖,“你這種行為根本就是在濫用職權,恃強凌弱!” 弗朗西斯科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反駁,他手腕上的個人終端忽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出一個加密通訊請求。 他不耐煩地瞥了一眼,隨即按下了接通鍵,語氣不善:“你最好有天大的事情,否則別在這個時候煩我?!?/br> 皮下耳麥傳來朋友低沉溫潤的聲音:“弗朗西,差不多就行了,只是一個小向導,沒必要為難她?!?/br> 年輕少將冷哼一聲,看都沒再看兩個向導一眼,轉身向外走去,軍靴叩擊地板,肩線切割出鋼刃般的鋒利,仿佛巡視領地的雄鷹般的傲然,于是,誰也不知道他指間纏繞著一根月光般的銀發。 “我自然有分寸,沒下狠手,不過……”年輕少將話鋒一轉,上揚的尾音透露出強大的自信,“我覺得桑德羅肯定單相思,他倆沒戲?!?/br> “哦?何以見得?”朋友似乎來了興趣。 弗朗西斯科速度很快,已經走到了白塔的出口,耀眼的陽光投射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將他灰色的短發染上了一層淺金。 他微微瞇起眼,唇邊的笑容越發張揚:“很簡單,她明顯更喜歡我這種強大、迷人的類型?!?/br> 說著,他打開那輛外形sao包至極的飛行器的鷗翼門,坐了進去。 通訊那頭的朋友沉默了幾秒,然后用一種關懷病患的語氣,遲疑地問道:“弗朗西,我的朋友,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弗朗西斯科發動了飛行器,引擎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他心情頗好地大笑,“你應該理解,全聯邦暗戀我、崇拜我、想要引起我注意的男男女女太多了,多這一個也不算什么。走了,晚上老地方見!” 話音未落,赤紅色的飛行器如同一道燃燒的流星,撕裂空氣,以驚人的速度呼嘯著沖向天際,很快便消失在鱗次櫛比的摩天樓宇之間,只留下一連串逐漸遠去的音爆轟鳴。 檢測室內,梅琳看著弗朗西斯科揚長而去,氣得直跺腳:“這個混蛋!自大狂!沙文豬!連超新星都不屑吞噬的暗物質垃圾??!伊薇爾,你感覺怎么樣?他到底把你怎么樣了?” 她焦急地檢查著伊薇爾的狀況,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色和額頭未干的冷汗,心疼不已:“欺負一個初級向導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去前線多殺幾個異形??!” 伊薇爾虛弱地靠在梅琳身上,輕輕搖了搖頭,聲音細若蚊吶:“我……我沒事?!?/br> “你這哪里像是沒事的樣子!”梅琳扶著她,語氣中滿是擔憂,“走,我帶你去醫務室好好檢查一下!莫瑞蒂那個神經病,他的精神力那么強,萬一給你留下了什么暗傷……” “不用了,梅琳?!币赁睜柎驍嗔怂?,聲音依舊細弱,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持,“我真的沒事,只是……有些累?!?/br>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那雙曾如無波古井的銀眸此刻蒙上了一層水汽,顯得格外脆弱:“你能送我回去嗎?我想……睡一覺?!?/br> 看著少女快要支撐不住的模樣,梅琳也不再糾結,連忙點頭:“好好好,我送你回去,你先好好休息?!?/br> 她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伊薇爾,離開了這片狼藉的十八樓B區。 回到綠洲社區那間小小的整潔的房子,伊薇爾幾乎是立刻便倒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梅琳不放心地替她蓋好被子,又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給她。 伊薇爾很快墜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夢境的初始是一片模糊的混沌,緊接著,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開始浮現。 白…… 四周都是白色,石膏一樣的白。 她好像被釘死在一個冰冷堅硬的金屬平臺上,頭頂是慘白到刺眼的燈光,光線毫無溫度,將四周的一切都映照得如同太平間般了無生氣。 許多穿著白色制服、面容模糊的人影在她周圍來回穿梭,他們的動作機械而匆忙,手中拿著各種閃爍著幽光的、奇形怪狀的儀器。 那些人影在她身上忙碌著,冰冷的器械割開著她的肌膚,她卻什么感覺也不沒有;他們好像還在互相交談,可同樣什么聲音也沒有。 四周很安靜,空氣似乎都被抽離了。 她想要坐起來,四肢如同灌了鉛般沉重,無法動彈分毫;想開口說話,喉嚨里又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發不出一絲聲音。 濕冷粘滯的液體,如漲潮般緩慢而又恐怖地涌來,一點一點,淹沒她的指尖,覆蓋她的小腿,最后吞噬她的意識。 就在這無邊無際的冰冷與黑暗之中,一個模糊的聲音,輕輕地在她耳邊響起,像是一縷穿透濃霧的陽光,又像是一片飄落在冰封湖面的羽毛: “別怕……” “……我很快,就回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