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幾人相視一眼，看似回宿舍，其實也是回宿舍，只是悄悄往耿致曄宿舍樓層推進，跟偷襲敵軍似的。

    在宿舍洗衣服休息的軍官見他們一個個跟做賊似的鬼鬼祟祟：“干嘛呢？”

    “嫂子來了?！?/br>
    問話的軍官點頭：“知道?！便读艘凰?，“來——已經來了？這么快？在哪兒？”

    “小聲點！別叫師長聽見?！?/br>
    沒見著葉煩的軍官不懂：“聽見咋了？嫂子今兒過來不是師長自己說的？”

    “你一會就知道?！闭f完繼續往樓上爬。

    平時集合下樓震天響，此刻一群人跟螞蟻似的悄無聲息，葉煩隨意往窗外看一下，嚇得打個哆嗦——全是人頭！

    耿致曄扶著她：“怎么了？”扭頭看去，愣了片刻，把葉煩按到椅子上，三兩步過去，趴窗戶的眾人嚇得作鳥獸散。然而耿致曄沒開門，砰地一聲關好窗戶，刷一下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葉煩無語又想笑：“我第一次過來他們好奇吧?！?/br>
    “他們——”耿致曄想解釋不止是好奇，回頭看到葉煩的紅唇，“涂的什么跟血一樣？”

    葉煩拿掉墨鏡：“找茬呢？涂的什么你不知道？上次看電影還說顯氣色，今兒我過來你反而嫌棄，耿致曄，別太過分！”

    耿致曄一著急忘了，說話沒經過大腦：“我——我真嫌棄還讓警衛員接你？”

    “那就是想找茬？”葉煩翹著二郎腿，把玩著手里的墨鏡，望著他，“你不說我都忘了，不年不節，突然叫我過來干嘛？”

    耿致曄：“孤枕難眠！”

    “你扯淡！”

    耿致曄的呼吸一滯：“——葉煩煩，你都快當婆婆了，說話注意點?！?/br>
    “你兒子要四十歲結婚。他今年未滿十八歲，還有二十二年?！比~煩道。

    耿致曄：“他才扯淡?！?/br>
    “甭跟我顧左右而言他。說，到底為什么。不說清楚我現在就走?！比~煩起身。

    耿致曄回身朝門上踹一腳，隔著門聽到幾聲撲通，耿致曄確定沒人敢偷聽，回到葉煩身邊，拉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拉住葉煩的手：“我說了你別生氣?！?/br>
    葉煩很少見他認真又不安：“身邊有情況吧？”

    耿致曄滿臉驚恐，她是妖精嗎。

    “不是，你聽誰說的？”耿致曄下意識往四周看。

    葉煩：“沒有鬼。你的兵告訴我的?！?/br>
    “我的警衛員？”耿致曄霍然起身。

    葉煩拉住他的手臂：“我說小嫂子的時候，有幾位同志沒控制住變臉?！?/br>
    耿致曄坐回去，半信半疑地問：“真的？我怎么沒注意到？”

    你當時指不定看什么呢。葉煩心說跟靈魂出竅似的，你能注意才怪：“我眼珠子活腦子靈。不行嗎？”

    耿致曄點頭。

    “具體什么情況？”

    要說也沒多少事，就是前些天“八一”有文工團慰問演出，他身為師長應該跟慰問團打招呼，沒想到沒過三天，其中一個歌唱演員來找他，同時還送給他一個小巧的醫療包，理由是三伏天訓練辛苦擔心他中暑。

    部隊又不是沒有醫務室，他也有警衛員，何須外人關心。再說了，耿致曄也不是沒年輕過，他二十郎當歲暗送秋波的多了。

    耿致曄立刻叫警衛員進來，當著對方的面送給警衛員。小姑娘氣得眼睛通紅，耿致曄隨便找個干事送她出去。

    耿致曄以為這事完了，結果政委調侃他不懂憐香惜玉。

    一天的功夫，連級以上軍官都知道有女同志追求耿師長。

    一個個比街道大爺大媽還八卦。

    耿致曄有那個心就算了，平白無故惹來一身腥，他越解釋他們越來勁，簡直看熱鬧不嫌事大，可把耿致曄氣得不輕。

    一周前那姑娘又來，真有革命精神——越挫越勇，說立秋天涼，又給他送幾樣東西，這次用的理由是認為他太辛苦。不等耿致曄拒絕，又說“耿師長不喜歡就送給別人吧?！?/br>
    耿致曄準備遞出去的手僵住。

    姑娘抿嘴笑笑扭頭就走。

    辦公室的所有人都打趣耿致曄，跟老婆離婚的老光棍還表示羨慕他桃花旺。

    耿致曄懶得解釋，所以回家纏葉煩。

    葉煩等他說完就問：“東西呢？”

    “在警衛員那里。我讓他隨便處理?！惫⒅聲峡粗鴸|西就想到大家的調侃，以至于心煩又膈應，怎么可能留著。

    耿致曄認真說：“葉煩煩，我這次遇到對手了。為了你好我好咱家好，必須在這里多住幾天?！?/br>
    “自己惹的事讓我給你收拾？”葉煩朝他腳上踩，“大寶還說你懶得回家叫我過來。對得起你兒子嗎？”

    耿致曄意外：“小混蛋沒說我有情況？”

    葉煩問：“他那樣想能忍住不跟來？”

    “忍不住?！惫⒅聲弦参?，“我也沒干什么。像政委一樣夸兩句，她怎么不找政委？”

    葉煩：“她那么殷勤又年輕，你怎么還跟被蝎子精纏上的唐僧似的？”

    “因為你是女兒國國王，雍容華貴似牡丹，她就是個妖怪！”耿致曄道。

    葉煩樂了，“不是草??？”

    “草也是蘭草?！?/br>
    葉煩大概明白那姑娘怎么那么執著，拋開耿致曄長相突出有前途不談，他這張嘴夸人肯定夸到人心坎里。

    葉煩：“豈不知正是你這張嘴惹的禍?！?/br>
    “意識到了。我以后謹言慎行?！惫⒅聲系皖^抵著她的額頭，“這事說起來也怪你。我在首都七年，你從沒來過部隊，咱倆結婚的時間點也巧，很多人就猜你相貌平平，你我政治聯姻?！?/br>
    葉煩揪住他的耳朵，移開他的腦袋：“倒打一耙？”

    “事實——我錯了，夫人饒命！”耿致曄慌忙拉她的手。

    葉煩松手。

    耿致曄握住她的手：“疼了吧？以后別動不動動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得?！?/br>
    葉煩白了他一眼。

    耿致曄：“你要不把口紅擦一下？”

    “不好看？”葉煩問，“還是不合適？”

    葉煩一沒袒胸露乳，二沒風sao賣弄，哪里不合適啊。正是合適又好看，她走后肯定又有新流言，上上下下又得見著他就調侃。

    耿致曄垂下眼，支支吾吾道：“你的好，我，我知道就行?！?/br>
    葉煩甩開他的手：“咱倆認識多久了？”

    “二十年?！?/br>
    葉煩陰陽怪氣道：“還記得??？這么多年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再說了，兒女在這里，事業在這里，誰能把我拐跑？”

    “只要鋤頭揮得好——”

    葉煩瞪他。

    耿致曄止住又沒止?。骸盁?，葉煩煩，你這樣就像唐僧進了盤絲洞啊?！?/br>
    葉煩：“你一個當兵的不看兵法看什么《西游記》？”

    “那還不是這兩年一到寒暑假就放，我想不看都不行?！惫⒅聲咸崞疬@事就來氣，“耿大寶多大了，還天天看。他也不膩！”

    葉煩抬起他下巴：“別胡亂攀扯！明明就是你小心眼！我都快四十了，有什么好看？看看眼角紋多深嗎。人家要看也是看年輕小姑娘。剛才追上來也是好奇你老婆是黑是白?！?/br>
    耿致曄心說，你看起來就三十來歲，哪是那些二十出頭的豆芽菜可比的。

    “不擦？”

    葉煩起身：“我走？”

    “那，算了，算了?！惫⒅聲弦桓薄罢婺媚銢]辦法”的樣子，又把葉煩氣笑了。葉煩干脆不要理他，起身整理行李。

    耿致曄幫忙：“住幾天？我這里很方便?！蓖崎_衛生間的門：“你看，一應俱全。我這個師算是首都王牌師?！?/br>
    “別辜負首長的信任！”葉煩看到地上還有明亮的瓷磚很是意外，“花大錢了?！?/br>
    耿致曄點頭：“這個師以前沒有一絲歪風邪氣，我也不希望因為我態度不明底下人有樣學樣，所以才著急叫你過來?！?/br>
    “做得對！對我也該態度端正實事求是?！比~煩拿走他手里的衣服放衣柜里。

    耿致曄跟上去抱住她的腰：“我們這邊跟和尚廟有一比，是個女的他們都稀奇。何況你又穿得這么好看?！?/br>
    “那也不能怪我啊?！?/br>
    耿致曄下巴抵她肩，在她耳邊低語：“藍色的裙子也很好看。綠湖色的紗裙就像仙子。干嘛非要紅黑配?！睔鈭鋈_，艷光四照，跟港城大明星從天而降似的。她不知道現在的人最喜歡港城明星嗎。

    葉煩拿掉腰間的手轉過身。耿致曄再次摟住她的腰。葉煩一腦門黑線：“軟磨硬泡是不是？”

    “商量商量，還沒軟磨硬泡?！惫⒅聲弦庥兴?，“你喜歡也行，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暫時沒空出去，有什么事他們會找政委和參謀長?！?/br>
    葉煩朝他手上一巴掌：“滿腦子黃色廢料！”

    “你染黃的?！?/br>
    葉煩暗罵一句“不要臉”，后退兩步，“這一身是你兒子指定的?！?/br>
    耿致曄心口疼：“我早該想到，早兩天回家你還穿單鞋，怎么可能突然換靴子。小混蛋，上輩子欠他的？”

    葉煩揉揉他的臉：“我餓了?！?/br>
    耿致曄想問才幾點，咕嚕兩聲，葉煩的肚子叫了。耿致曄詫異：“幾點吃的飯？”

    “早上七點吃過飯化妝，收拾洗漱用品和衣服。你兒子對我的衣服不滿意，折騰許久，到站牌正好公交車剛走。等了半個小時才坐上車?！?/br>
    耿致曄看看腕表，十一三十五：“再等二十分鐘?！泵~煩的頭發，“也是他讓你燙的？”

    “現在不是流行這種頭發嗎？我心想自己好歹是師長夫人，總要稍微打扮一下?！?/br>
    耿致曄：“以后別稍微，我年齡大了心臟受不了?！?/br>
    葉煩白了他一眼脫掉外套躺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