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森森擺手叫他放心。

    大寶到大雜院門口就看到他小妹勾頭往里瞅。大寶一把把她拽到一旁：“看什么呢？”

    “看奶奶怎么還不出來?！?/br>
    大寶：“人死了這么大的事奶奶沒這么快出來。你回家！”又對他家那條胡同里的小孩說，“都回去！啥熱鬧都看！是你們能看的嗎？”

    幾個十來歲的少年少女擔心大寶回去告狀立刻一起往回跑。

    大寶便問楚家鄰居楚光明的爺爺叫什么，還有哪些親戚，胡扯自己是楚光明的同學，他家有電話，可以幫楚光明通知親戚。

    鄰居不疑有他，便說楚家有幾個厲害的親戚，但文革期間去了別的地方，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鄰居又說不麻煩小同學，等一會她問問楚光明知不知道，知道的話她幫忙通知。

    大寶在門口等一會，不見奶奶出來就回去報告。

    楚風禾聽大寶說出楚光明的爺爺叫什么也沒印象：“大寶，他爺爺有沒有外號？”

    有人來胡同里問“耿焱焱”家在哪兒，胡同里的小孩一定會說不知道。要說“耿大寶”，大人小孩都能給出正確答案。

    大寶想到這一點后悔沒多問幾句，“忘了問。不過他是鐵路工人。你家沒有——”看到他二媽愣住，“真是你家親戚??？”

    楚風禾多年以前送父母北上勞動在火車站見過楚光明的爺爺：“到我和楚光明父親這一輩還沒出五服。我父親和楚光明的爺爺好像同一個曾祖父?！?/br>
    大寶：“你太爺爺和楚光明爺爺的爺爺是親兄弟？”

    楚風禾點點頭，想起什么就問葉煩：“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葉煩道：“按理說該去。前些天于家村有個老人去世，于姨還給小舅幾塊錢叫他買鞭炮和紙錢送過去。以前公公去世，除了兩個舅舅家，于家沒出五服的親戚都派個人過來燒紙?！?/br>
    楚風禾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

    大寶奇怪，靠mama身上小聲問：“二媽怎么了？”

    葉煩沒理兒子：“李大媽家有電話，兩毛錢一分鐘，你給她一塊錢打個電話問問吧。剛才幫楚光明打兩個電話沒要錢?！?/br>
    楚風禾拿兩塊錢去李大媽家給她父母打電話。楚風禾只是通知沒問他們去不去。從李大媽家出來就喊耿致揮，然后夫妻倆去楚光明家。

    耿卉卉十分困惑地問：“楚不是大姓，楚家跟我媽都在皇城西邊，以前我怎么沒往這方面想啊?！?/br>
    葉煩：“我覺著楚光明姓楚有點巧也沒想到兩家真是親戚?！?/br>
    大寶問：“媽，唯一的親人死了，楚光明以后怎么辦？”

    葉煩摸摸兒子的腦袋：“現在市場放開，很多東西都不限購，有錢他就能活下去?！?/br>
    耿卉卉：“他家旁邊有小嬸的同學和小明，左鄰右舍不敢欺負他?！?/br>
    葉煩點頭：“大部分都要面子，被人知道欺負孤兒，她家子女都不好找對象?！闭f起找對象不由得看向耿致勤。

    耿致勤起身就往外走：“我看看二寶跑哪兒去了?！?/br>
    葉煩冷笑一聲，轉向大寶：“最近有沒有提醒你小姑約會？”

    大寶：“你沒發現嗎？最近不需要我提醒?！?/br>
    葉煩沒留意：“這么說有戲？”

    “小姑不作就有戲。我反正沒聽小姑說過人家不尊重她?！贝髮毲靶┨煜铀」貌欢?，就是覺著他媽介紹的比他姑自己找的好。

    雖然孫來福沒工作，可京大醫院臨床科室效益好，過幾年孫來?？隙芊值揭惶變删邮?。劉寧不定得猴年馬月。再說劉家人和孫家人也沒法比。孫家親戚是常光榮，劉二姐嫁的是二婚男工人。

    耿卉卉：“小姑說孫來福對她不冷不熱?！?/br>
    大寶愈發嫌他姑不懂事，哼一聲：“醫院多忙啊。學校多清閑。孫來福要跟劉寧一樣經常找她約會，我才不放心她嫁給孫來福?！?/br>
    葉煩拍拍兒子的小腦袋：“長大了啊?！?/br>
    “以前也知道小姑不該找劉寧?！?/br>
    葉煩：“你以前說劉寧好?！?/br>
    “那是我不了解他家人。小姑找對象應該慎重，結果她也不了解?！贝髮殦荛_mama的手，看到二寶進院，“媽，你老姑娘玩瘋了?！?/br>
    葉煩失笑：“別胡說?！睕_二寶招招手：“熱不熱？”

    二寶把紅紅的羽絨服脫掉：“mama，不方便跳繩?！?/br>
    葉煩：“帽子不許拿掉，外面風大?！?/br>
    “好吧?！倍毘兜魢砣觤ama懷里，到院里看到窗臺上的羽毛球，拿著球和球拍出去喊朋友打球。

    耿森森問：“大寶，我們在家也沒事，去你學校打籃球？”

    大寶拉過mama的手看表，十點多一點離吃中午飯還有兩個多小時：“不用拿籃球，我學校有?！?/br>
    葉煩：“過馬路看著車?！?/br>
    “放心啦?！贝髮毴ヅP室換上運動鞋，又把他沒穿過的運動鞋給堂哥。耿森森不好意思穿大寶的名牌運動鞋。大寶低聲說：“回頭叫葉老板買。她有錢，我們就當劫富濟貧?！?/br>
    耿森森無語又想笑：“小嬸的錢不是你家的錢？”

    耿大寶：“也沒見她多給我幾塊錢。對手下員工都比對我好?！?/br>
    耿森森很想說，你一雙鞋等于人家一個月工資啊。不過想想剛才在正房大寶挨著他嬸坐，還跟以前一樣黏他嬸，母子感情沒出問題，此話肯定只是隨口抱怨一句當不了真。

    耿森森道一聲謝，大寶給他一個棒球帽：“戴這個酷?！?/br>
    兩個酷酷的大學生到學校就惹得住校女同學側目。

    大寶把室友喊下樓，找齊人到籃球場，已有幾個女同學在籃球場附近徘徊。大寶一行開始打籃球，女同學停下。

    二十多分鐘，籃球場周圍全是各個年級各個系的女同學。

    雖然平時男同學打球也有女同學圍觀，但這么多人還是頭一次，堪比高校之間正規比賽。

    又過了十來分鐘大寶受不了，不是受不了同學校友，而是受不了堂哥，整個一孔雀王。

    中場休息大寶身上出汗就問同學是不是到此為止。沒等同學回答，場邊的校友要替大寶。

    然后沒人征求大寶的意見，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打半小時，廢柴身體受不了，擔心在女同學面前出糗才鳴金收兵。

    大寶看到堂哥滿臉興奮也不好意思潑冷水，腹誹幾句就叫他回家。

    到家奶奶回來了，他二媽和二大爺還在大雜院。

    大寶問：“奶奶，楚光明的爺爺是二媽沒出五服的堂叔嗎？”

    于文桃點頭：“你二媽一過去就認出他?！?/br>
    大寶：“她爸媽去了嗎？”

    于文桃：“沒看到那老兩口?？赡懿幌〉萌??！?/br>
    大寶跟個大人似的感嘆：“就這還為人師表呢。他們不知道長輩是晚輩最好的老師嗎？”

    于文桃聞言覺著大寶夸她，不禁笑罵：“知道個屁！要我說就是他們這些讀書人最無情無義。以前的陳世美，還有杜十娘的男人，都是讀書人！”

    葉煩看看手表：“做飯吧?！?/br>
    耿致勤：“二哥二嫂回來再做吧？”

    于文桃道：“不定什么時候。等等再做。楚光明的爸和姑還沒到，楚家只有你二哥二嫂倆親戚，他們一直不過去還得你二哥給老頭子換壽衣?！?/br>
    大寶不禁驚呼：“太過分了吧？死的是他倆親爹！”

    于文桃也覺著過分。

    村里也有不孝兒孫，但沒人敢叫長輩死無葬身之地。就算家徒四壁買不起棺材，沒錢火化買骨灰盒也會挖坑把老人埋進祖墳。

    于文桃問：“葉煩，陳小慧最近忙啥呢？”

    葉煩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想到陳小慧：“你——找她？”

    耿致勤：“我前段時間碰到她，她說要跟教授去什么地方出差。好像墓被盜了，需要很多專家學者，她導師就把她帶上?！?/br>
    大寶：“小慧姨非考古專業??？”

    葉煩道：“她大學期間一直蹭考古專業的課，而且考古和歷史系很多課是重的，她研究生轉了考古專業?！?/br>
    陳小慧經常在家聊古玩，大寶潛意識認為她想撿漏，沒想到她換了專業：“她真執著啊?！?/br>
    那是因為葉煩不止一次說過不懂行會被坑。陳小慧想撿漏又不敢全憑運氣，不得不認真鉆研這一行。

    葉煩：“于姨，你找小慧干嘛？”

    耿致勤了解她媽：“讓小慧跟學校師生白話楚家未出五服的親戚病逝，楚家老兩口都不過去燒張紙?！?/br>
    大寶困惑：“奶奶希望他們出現？不是給楚光明添亂嗎?！?/br>
    葉煩：“大寶，太清高的人也不是全是糟點。在街坊四鄰看來大學教授很厲害，他倆到楚家以后真沒人敢欺負楚光明。有人問卉卉的外公外婆有沒有這門親戚，他們要面子不敢說不，還得表示時常幫一把楚光明。按理說楚光明是他爸的責任。這不是老子指望不上嗎?！?/br>
    于文桃沒想這么多。于文桃跟楚家老兩口一直不對付，她就想趁機叫陳小慧給楚家老兩口添堵。

    可是葉煩把她說的這么熱心腸，于文桃也不好意思說“我沒那么好心”，“卉卉，過一會去問問你媽要不要做楚光明的飯。以前不知道有這層關系，可以當不知道那孩子多可憐?，F在知道了還不管不問，咱跟你姥爺一家有啥區別啊。quot;

    葉煩提醒：“先問問楚光明的爸和姑來了沒有。提醒你媽別說跟我一家?！?/br>
    “我現在就去。晚了我媽說漏嘴，被雞賊男發現，回頭肯定趁機跟咱家套近乎?！惫⒒芑苷f完就去。

    跑到大雜院，耿卉卉先問楚家親戚來了沒。鄰居說來倆?；芑苊靼拙褪撬謰??；芑懿桓铱拷廊?，趴門邊喊：“媽！”

    耿致揮起身擋住老人的頭部，耿卉卉進去小聲提醒他爸：“別說自己姓耿?！庇謱Τ饷髡f：“回頭別提我嬸和我叔啊?！?/br>
    楚光明惴惴不安地問：“我爸不來爺爺咋辦？”

    楚風禾：“我去找他。先把你爺爺的衣服拿出來，等你爸過來給他換上?！?/br>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快一點鐘了，楚父姍姍來遲，他老婆沒出現。楚風禾差點氣暈過去。她想說什么被耿致揮提前攔下，然后楚風禾就看著楚父帶著兒子和meimei妹夫送老人去火葬場，當天下午就把人埋了。

    張小明傍晚回到家聽說這事傻了，回過神跟董穎感嘆：“小軍也不是很過分吧？”

    董穎張張口，半晌沒憋出一句話：“去楚家看看要不要幫忙。別說你是董家女婿！”

    張小明到大雜院門口碰到韓大偉，見他裹足不前：“怎么不進去？”

    韓大偉小聲說：“光明的爸和姑在里面?！?/br>
    張小明拽著他到院里，楚光明的父親說：“這是兩百塊錢夠你用到成年——”

    “你打發叫花子？”楚姑姑尖細的聲音傳出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光吃飯一年就得兩百塊！他上學穿衣怎么辦？”

    楚父：“找他媽要去。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

    楚姑姑關心楚光明目的不純，這一刻也忍不住替侄子出頭，朝她大哥臉上一巴掌，接著劈頭蓋臉給他一頓。

    韓大偉本能想進去，張小明拉住他，靠窗戶邊聽楚光明跟他姑有沒有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