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叫小姑留下給你做飯？”

    “給我一個人??？”

    葉煩挑眉：“想抬杠？”

    大寶立刻滾去里間到羅漢床上找meimei：“耿二寶，你睡著了嗎？”

    二寶嫌外面冷，所以早飯后就把鞋脫掉，裹著被子坐在羅漢床上，趴在炕幾上寫生字。

    寫累了，二寶不想出去，就把炕幾推到一旁，整個人縮被子里假寐。

    二寶剛把被子捂熱，見哥哥過來她就往里縮：“不要碰我的被子?！?/br>
    “你也是個大懶蟲?！贝髮毐谋奶鋈?，經過廚房看到他小姑又停下，“小姑，要不要我幫忙??？”

    耿致勤頭也不抬地說：“你消停會吧。不然你媽忍不住打你，別怪我們不幫你?！?/br>
    耿大寶扮個鬼臉，準備往外跑，葉煩叫住他，大寶頭皮發麻——小姑是個烏鴉嘴。

    緩緩轉過身，大寶可憐兮兮地問：“mama有何吩咐？”

    “過來，不打你?！比~煩招手。

    大寶到屋里就移到奶奶身后。葉煩見狀無語又想笑：“要是有人問你mama這幾天忙什么呢，你就說mama先去食品廠租車，明兒去鄉下看看還有沒有豬。萬事俱備，正月十三早上下鄉?！?/br>
    大寶皺眉：“誰問這些??？”他們小孩子才不在意mama出去一天賺多少錢。mama的腦袋被冷風吹傻了吧。

    葉煩看到他質疑的小表情，但她懶得解釋：“記住了嗎？”

    “記住啦?！贝髮氁荒槻荒蜔?nbsp;，“你真是——連親兒子都利用?！?/br>
    葉煩揚起巴掌，大寶嚇得拔腿就跑。到門口回頭看到mama在堂屋一動未動，頓時意識到又被mama騙了，小聲嘀咕——狐貍mama！

    葉煩從堂屋出來，大寶趕緊到門外，隨手關上門。

    北方冬天雨水極少，今兒又是一個艷陽天，正午是一天當中最暖和的時候，所以老人小孩都忍不住出來曬太陽。

    大寶移到隔壁鄰居門口就看到三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女孩，大寶蹲到人家身邊問，“玩啥呢？”

    小女孩說：“整理糖果紙啊。耿大寶，你是不是有很多糖果紙？”

    大寶在島上跟人收集過一段時間糖果紙，然后幾張紙系在一起，再然后串起來，閃閃的亮亮的挺好玩。不過他從小到大都不缺玩具，玩幾天便沒了興趣。

    “二寶有糖果紙?！贝髮氁郧笆占亩冀o二寶。二寶有段時間迷上糖果紙，葉煩見她要玩物喪志，就提醒耿二寶好好學習，以后賺了錢想買多少買多少。

    島上漁民經?？淙~煩厲害，二寶也希望跟mama一樣厲害，就聽mama的話把糖果紙收起來以后再玩。一段時間不玩，二寶忘了，搬家整理東西二寶才想起來。二寶想扔又不舍得，葉煩就叫她拿回首都。

    大寶問：“你要嗎？”

    “不用。留二寶玩兒吧?！?/br>
    大寶起身：“二寶不玩?！钡轿堇锞蛦柖?，“糖果紙還要不要??？”

    那些糖果紙都是幾年前的，不如現在的新，也沒現在的好看，二寶揮揮小手，隨便哥哥處理。

    大寶拿著糕點盒子出去，打開盒子，三個小孩驚呼：“好多！”

    “大家平分？”大寶問。

    三個小孩連連點頭，大寶親自分。分完了，大寶還挺開心，又蹦蹦跳跳把盒子送屋里，然后出來問他們幾個打算用糖果紙干嘛。

    幾個小孩打算收集多了串起來當門簾。

    大寶忍不住說：“要洗干凈啊。我媽說天熱了招螞蟻。不過二寶的洗干凈了，我洗的?！?/br>
    張大爺慢吞吞走過來：“大寶真懂事?！比缓髩旱鸵稽c聲音問，“大寶，你媽是不是走親戚去了？”

    大寶搖頭：“沒有啊?！毕雴柲阏椅覌寙?。忽然想到之前mama叮囑的話，大寶心說，我媽要成神啊。大寶面上不動聲色，道：“我媽去食品廠租車，已經回來了?！?/br>
    “這么快是沒租成？”

    大寶很想顯擺他媽從不做沒把握的事。不過大寶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沒七扯八扯，直接說：“成了。明兒去村里看看還有沒有豬和菜。有的話，十三早上下鄉?！?/br>
    張大爺點點頭表示聽見了：“你mama挺辛苦啊?！?/br>
    “mama辛苦也開心?！贝髮氁郧皢栠^mama累不累，耿致曄懟兒子，人不大cao心的事不少。大寶叫他趕緊回學校吧。

    前兩天耿致曄真走了，耿大寶跟十八相送似的送爸爸到車站。耿致曄欣慰又感動。不過耿大寶不會承認前幾天那個小可憐是他。

    張大爺其實是沒話找話隨口一問，并不在意大寶的答案，“你家做飯了嗎？”

    大寶點頭：“快做好了?！?/br>
    話音剛落，耿致勤喊大寶回家吃飯。大寶起來：“張大爺，我要回家吃飯了?！迸艿轿堇锞拖騧ama報告，張大爺找他打聽mama的事。

    葉煩：“按我教你說的？”

    大寶拍拍胸口：“我辦事你放心?！钡滩蛔『闷?，“mama，我又不會開車賣rou，他找我有什么用??？”

    葉煩：“回頭你就知道了?！?/br>
    “不想說就不說。又敷衍人?！贝髮毢苁前翄傻剞D身去廚房。

    下午，葉煩把衣服鞋洗刷干凈就回屋看書。

    于文桃見一大家子都拿著筆抱著書，怕影響她們學習，就出去跟人聊天。

    現在的社會風氣依然鄙視擺攤賣東西的人，所以有人看出張大爺找大寶是因為想跟著葉煩賣豬rou，那人跟于文桃閑聊的時候也沒提過帶帶她家無業游民。

    后來張大爺和張大媽加入進來也沒提賣豬rou，于文桃認為葉煩想多了，老張頭就是閑著無聊隨口一問。

    晚上七點多于文桃洗好腳打算去床上躺著，院門被敲響。于文桃嚇一跳，叫葉煩趕緊起來。葉煩穿上鞋，把被子掖嚴實，“二寶，mama去看看?！?/br>
    二寶相信什么事都難不倒她媽，所以安心躺回去。

    葉煩把條幾上的剪刀移到小方桌上就盯著婆婆去開門。

    耿致勤從二寶屋里出來，小聲問：“誰這么晚過來？路燈都熄了，不害怕嗎？”

    于文桃正是想不通誰這么晚過來才很緊張，打開門松了一口氣，又想罵人：“找煩煩??？怎么這么晚？”

    來人正是張大爺和他兒子張小明。本來叫“張大明”，張大爺在這方面跟陶春蘭很像，擔心名字大孩子壓不住活不到成年，就把“大”改成“小”。

    張大爺滿臉抱歉地笑笑：“以為你家孩子多貪玩睡得晚?！?/br>
    于文桃：“都嫌冷，吃過飯就跑床上去了?！?/br>
    大寶拉開一點窗簾，借著堂屋的燈光看到是認識的人，就安心躺回去。

    耿犇犇問：“他們來找小嬸是說賣豬rou的事嗎？”

    “肯定的啊。咱們跟張家不熟，也不是咱家親戚，除了這事還有啥事啊?！贝髮毠媳蛔?，“犇犇哥，別亂動，都把我擠角落里了?！?/br>
    耿犇犇：“我明兒去后面睡?！?/br>
    “然后看小說看到半夜嗎？”大寶問，“我媽肯定不同意你自己去后面?！?/br>
    耿犇犇：“奶奶都管不住我?！毖酝庵?，我才不怕小嬸。

    “你以后還想跟我媽賺錢嗎？”

    耿犇犇閉嘴，拉起被子蒙上頭醞釀睡意。

    再說葉煩，料到父子二人因何而來，給他們倒杯水，直接問找她什么事。

    張大爺下意識看于文桃，心說她沒告訴葉煩嗎。

    以前于家窮，于文桃不敢欺負別人，就是后來嫁到耿家，有耿父給她撐腰，又因為怕耿致華，所以也沒養出欺負人的臭毛病。

    于文桃幫耿致勤挑對象的時候嫌貧愛富也是在自家嫌棄，相親雙方家長見面，她給足人家面子。所以于文桃一看張大爺不好意思，她就替他說：“就是賣豬rou那事。煩煩還記得吧？”

    葉煩點頭：“小明想跟我賣豬rou？”

    張大爺點頭：“對?！闭f出來又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對了，這是給幾個孩子買的?！边f上他在供銷社買的橘子和蘋果。

    葉煩一看橘子都蔫了，估計他年前買的，笑著接過去：“您太客氣了?！?/br>
    張大爺一見她收下東西，頓時松了口氣。葉煩甚至能聽到他的呼吸聲，“可是只能賣兩天。我找村里人幫忙，一天給人兩塊錢，小明跟我干兩天也才四塊錢?！?/br>
    張大爺：“等你開學讓他賣，到時候賺的錢分你一半?！?/br>
    葉煩很意外，張大爺厚道。葉煩看張小明，他連連點頭，說：“應該的?！?/br>
    葉煩：“但是我無論賣菜用的三蹦子還是賣豬rou的運輸車都是找人租的?！?/br>
    張大爺表示他知道。

    葉煩覺著他沒能理解：“三伏天炎熱，人不愛出來，供銷社生意一般般，用不著三蹦子，可以租給我半天?，F在廠里不忙，可以把運輸車租給我用幾天。小明想天天賣肯定不行?！?/br>
    張大爺真不知道這里頭還這么麻煩，他來之前還覺著簡單，“那下次再賣得到放暑假？”

    葉煩：“有個辦法，就是怕您不敢干。我剛買了房，家里沒有那么多錢，要不我們兩家買一輛車，小明早上和中午過去拉貨，我周末和寒暑假幫他一起賣？”

    張大爺聽同事說過三蹦子很貴，有國營單位的關系拿內部價，一輛車也要五六千。半輛車對張家而言也是一筆巨款。一天賺二十塊錢，一年到頭不休息，要一年才能賺回來。

    葉煩見父子倆眉頭緊皺：“您回去考慮考慮？不管有沒有考慮好，正月十三都可以跟我去鄉下認認路?！?/br>
    張大爺起身：“給你添麻煩了?！?/br>
    葉煩表示不麻煩，然后送父子二人到門外，等他們往家拐，葉煩才關門。

    于文桃問：“你幫老張頭買輛車，那村里還買不買？”

    葉煩：“買啊。首都這么大一輛車跑不過來。再說了，有人一起也不用擔心遇到流氓攔車。要是賣到天黑就叫表兄弟住后面，反正是你的房子，空著也是空著?！?/br>
    于文桃不想把房子給侄子住，因為村里有很多，姑姑沒兒子，侄子就惦記她的私產。于文桃當初不想買房也有這層顧慮。她侄子現在看起來都好，萬一被人慫恿幾句，屆時就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葉煩沒下過鄉，肯定無法想象看起來厚道的人惡起來有多惡。

    于文桃：“明兒到村里問問?！?/br>
    “那先睡覺吧?！?/br>
    葉煩都睡著了，張家一大家子還點著油燈商議這事。

    張小明的二弟不希望大哥買車——全家這些年就存了兩三千塊錢。小妹和小弟上學花錢，他對象談好了，因為他沒房，人家就有別的要求——三轉一響。

    錢都給他大哥，他拿什么娶媳婦啊?？墒沁@份工作原本是給他大哥，他以大哥在農村多年不懂廠里的事這種蹩腳理由把工作要過來，他最沒資格反對。

    張小明也不敢提出買——全家的錢都給他，他心慌害怕。

    張小明的小弟說：“買唄。一年能把車錢賺回來，就算明年不干了，車還能賣三四千。大哥跟葉大姐平分也可以分到一兩千。咱家多少年才能攢一兩千？”

    張大媽：“可是你爹是按一天二十塊錢算的。要是賺不到二十塊錢咋辦？”

    “遇到過年一次拉兩頭豬，一天兩次，就能賺四十塊錢?！睆埿〉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