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孟夏見狀嘆氣：“我媽前幾天還說她比以前好多了?！?/br>
    耿卉卉毫不意外：“她能老老實實的就不是我奶。大媽，搬過來半年我奶才搞出一件事，其實比以前好多了?！?/br>
    耿犇犇：“以前也沒怎么搞事?！?/br>
    耿卉卉問：“小事不算??？小嬸，以前爺爺還在，她大錯不敢犯，小錯沒斷過。你不想三天兩頭幫她收拾爛攤子，就對她嚴厲點。跟訓大寶一樣數落她她都不敢往心里去?！?/br>
    葉煩失笑：“回頭你說以后少在外面說家里的事，不然過幾天你叔去學校，家里全是老弱婦孺，壞人進來我們只有乖乖掏錢的份?！?/br>
    耿卉卉恍然大悟：“對啊。我就說你和我叔上學學校給的補貼不多，賣豬rou賺的錢只夠給大寶和二寶交學費買文具買衣服的。外人肯定也這樣想。所以全家數她最有錢，屆時人家摸進來肯定先找她?！闭f到此，耿卉卉放下撲克牌，“小嬸，你來，我嚇唬她去！”

    楊孟夏見她說去就去，不禁張口結舌：“卉卉怎么說風就是雨？一點也不像她爸媽?！?/br>
    耿致揮在生活中是個慢郎中，遇到什么都不急不躁。楚風禾不如他磨嘰，也沒有葉煩雷厲風行?？晒⒒芑懿恢瓜袢~煩養大的，她還青出于藍勝于藍。

    葉煩：“她才十七八歲，正是容易熱血上頭的年齡啊。嫂子，你這么大不這樣？”

    楊孟夏這么大的時候正好建國初期，那個時候首都還潛伏許多特務，經常這邊有一聲槍響，那邊有人被暗殺。楊孟夏天天想著抓特務。

    “我是容易上頭，但不像卉卉這么急，她奶前腳出去，她后腳追上去。她這個脾氣怎么當老師？看到學生不聽話，還不得忍不住動手？”

    耿磊磊：“也沒人規定上師范就要當老師?？梢赃M機關單位啊?！?/br>
    楊孟夏搖頭：“更不行。機關單位有些人怕擔責，辦事磨嘰就算了，還喜歡推卸責任，她哪受得了。進了事業單位，她要不是部門一把手，也受不了他們來回打太極?！?/br>
    耿磊磊很好奇：“媽當初咋受得了的？”

    葉煩笑著說：“你媽顯然受不了。不然咋可能主動去學校?！?/br>
    楊孟夏點頭承認：“當初你大哥是想叫我去國企，因為有機會升遷。到學?？赡芤谎弁筋^，當一輩子老師?！?/br>
    耿磊磊一直以為他媽喜歡當老師，沒想過對她而言是最優選擇，“怎么沒聽你和爸提過機關單位這么麻煩？”

    楊孟夏沒明白兒子的意思：“沒聽到我們抱怨同事不作為？這樣的人也不多，不值得抱怨?！?/br>
    葉煩不禁說：“要是攤上有能力的領導，比在學校當老師還省心?！?/br>
    楊孟夏：“這種事要看運氣?？偟膩碚f還是不如當老師省心?！?/br>
    耿磊磊問：“學生不聽話你不急？”

    楊孟夏一開始很急：“該教的教，該教育的教育，我自己問心無愧就行?！?/br>
    葉煩很意外，沒想到大嫂能說出這番話：“磊磊，尊重他人命運，你會發現老師是世上最輕松的職業?！?/br>
    耿磊磊想象著學生教一遍不聽，說兩遍不理，頓時忍不住煩躁：“我總算明白二叔干嘛這么生氣。你們往重了說就是自私啊?！?/br>
    葉煩點頭：“你說得對?？墒俏覀円矝]勸你二叔不要那么辛苦啊。如果有一天你二叔犧牲在工作崗位上，我們會以他為榮。你救人犧牲我們也會以你為榮，不會怪你救人前不想想你的父母，也不會埋怨白養你這么大?！?/br>
    耿磊磊張張嘴：“——我該夸你們嗎？”

    葉煩：“我不救人但不攔著別人救人，也會稱贊他人見義勇為，你應該夸?！?/br>
    耿磊磊不想說話。

    耿致曄笑道：“磊磊，以后你會發現大部分都是不好不壞的普通人。這些人不會助紂為虐，也會隨手做一些善事。大愛和大惡都很少?！?/br>
    “那你呢？三叔想過自己會犧牲嗎？”

    耿致曄：“我是軍官，工資高，犧牲在戰場上叫盡忠盡職，說明我是一名合格的軍人，跟拿著二三十塊錢工資卻不畏犧牲的人不一樣。我不如他們?！?/br>
    耿磊磊無法茍同又無法反駁，心里憋屈的想出去，也明白二叔為何那么生氣，“你們，我不知道說什么好?！?/br>
    耿犇犇不禁說：“磊磊哥，你有沒有想過不坑騙他人就是好人??？像小嬸、小叔和大媽這樣的就很善良了？”

    耿磊磊一臉茫然，仿佛你說什么鬼話的樣子。

    耿犇犇：“你‘好人’標準太高啦。先顧著他人再想著自己的，一萬個里頭能找到一個，我——我把我藏的壓歲錢全給你！”

    這個賭咒可大了。耿磊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葉煩：“不用想那么多。等你大學畢業見得多了，肩上有了擔子就會發現你其實也是一個普通人——你小叔說的大部分人中的一員?！?/br>
    耿磊磊心說，你還不如不說。

    耿犇犇：“別看我爸媽說的那么義正詞嚴，他們也是普通人。因為讓他們跳水救人，他們會猶豫。之前我爸媽嘴上擔憂以后工人被裁無法生存，要叫他們想辦法，只會說這是政府領導應該cao心的事?？赡苓€會問國家窮到這份上了嗎，非得叫人下崗?！?/br>
    耿磊磊想問他幾歲，“你怎么這么揣測你爸媽？”

    耿犇犇翻個白眼：“我還以為你會問，真就不能不裁人嗎?！?/br>
    耿磊磊也想這么問。

    葉煩見他欲言又止：“磊磊，學過歷史吧？歷史書上冗官冗員裁不裁？既然認為應該裁，那換成工人怎么就覺著不應該？”

    耿磊磊再次無言以對。

    葉煩道：“這撲克還玩嗎？”

    耿磊磊不想玩了。

    耿森森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大哥出去，忍不住笑了：“沒想到被卉卉說中了，屋里最后只剩五個?！?/br>
    葉煩：“你倒是沉得住氣?！?/br>
    “我覺著不給我爸媽添麻煩，不給政府添麻煩就行了啊?！惫⑸饪匆幌?，“我哥跟二叔和二嬸一樣，只會嘴上說說。但凡他多想想都不會說小嬸自私?！?/br>
    葉煩挑眉：“我不自私？”

    “你沒拒絕奶奶，自己賺錢還不忘鄉親們，哪里自私？能做到你這種程度的人都不多?！惫⑸崎_被子，“我哥換成你肯定抱怨奶奶給他找事，叫奶奶拒絕那個張大爺?！?/br>
    耿犇犇：“你也出去？”

    “上廁所?！惫⑸魃厦弊訃砣ス珟?。

    耿森森到門口看到奶奶在胡同里跟人聊天，立刻跑去公廁又跑回家稟告：“小嬸，奶奶還跟張大爺、李大媽幾人扯閑篇。要不要我叫她進來？省得她言多必失?！?/br>
    葉煩：“大過年的讓她開心開心吧?！?/br>
    耿森森又躺回羅漢床上。

    楊孟夏見狀忍不住問：“睡半天頭不疼嗎？”

    “我哪里睡了？看書呢?！惫⑸汛髮毢投毜恼眍^拿過來當靠背，別提多舒服。

    大過年的，楊孟夏不想數落他看閑書，就坐到飯桌前，跟葉煩、耿致曄和犇犇打撲克。

    午飯時聽于文桃說公園熱鬧，一家人去公園玩兒。

    翌日，耿二哥一家去楚家，葉煩一家去葉家。

    在耿卉卉茶言茶語下，耿致揮沒給丈母娘拿魚也沒拿rou，拿的全是到供銷社就能買到，對楚家而言很尋常的東西。

    耿卉卉說想姥姥了，吃過飯就讓她爸媽收拾東西去姥姥家。楚風禾懷疑她只惦記她姥姥的壓歲錢，但也沒拒絕閨女。

    殊不知臨出門前耿卉卉偷偷給她小嬸使個眼色。

    于文桃不明白：“卉卉眼抽筋了？”

    楊孟夏失笑：“卉卉的意思我把我爸媽帶走，小嬸你盡管收拾去娘家的東西?！?/br>
    葉煩點頭：“是這樣?！辈贿^也沒啥好收拾的，rou魚和蝦葉煩年前就送過去，她準備的東西跟她二嫂差不多。

    于文桃笑了：“卉卉做得對！把那條鲅魚帶過去，她姥姥也會懷疑不新鮮，大過年給她一條死魚晦氣?！?/br>
    葉家離這邊遠，葉煩該出發了，不想聽她嘮叨：“你少說兩句吧。大寶，二寶，戴帽子和圍巾?！?/br>
    大寶拍拍圍巾：“好了！”

    葉煩一手拉著一個：“走吧?！?/br>
    于文桃和楊孟夏送他們上車?？粗卉囘h去，于文桃道：“都走了中午隨便做點就夠咱們吃的?！?/br>
    楊孟夏問她要不要去于家村。于文桃搖頭：“年前去過了。改天煩煩過去，我要是沒啥事就跟她去一趟。你啥時候走親戚？”

    楊孟夏：“這幾天不合適，人家都要走親戚，我過幾天再去?！?/br>
    這幾天確實都要去近親家中。

    葉煩和耿致曄帶著大寶二寶到葉家，葉大哥就說：“終于來了?！睕]等葉煩說話又說，“大寶，趕緊給舅舅磕頭，舅舅要去靚靚姥姥家?！?/br>
    大寶不認為給長輩磕頭羞恥，跪地就磕。二寶跟哥哥一樣跪地磕頭。

    葉緊逗大寶呢，見狀趕緊一手拉一個：“好了，心意到就行了?！卑褱蕚浜玫募t包給倆孩子。

    陶春蘭遞上她和丈夫的。

    大寶接過壓歲錢就問：“姥爺呢？”

    陶春蘭：“你姥爺下午回來?！比缓髥柸~煩能不能在家過兩天。

    葉煩：“初四下午回去?！?/br>
    陶春蘭十分高興，等靚靚收了姑姑的壓歲錢就催兒子和兒媳婦趕緊去，再不去就錯過午飯了。

    葉緊騎著載著老婆孩子去丈母娘家。

    讓葉煩比較意外的是小靚靚知道給姑姑說“再見”了。葉煩不禁說：“靚靚比以前大膽了？”

    陶春蘭點頭：“這孩子比你小時候還不好帶?！?/br>
    葉煩小時候體弱容易生病，陶春蘭夜里都不敢睡，擔心一覺醒來閨女的身體僵了。靚靚身體好，但心思敏感。

    不過身體弱只能吃藥慢慢調養，愁也沒用。心思敏感陶春蘭沒經驗，還需要小心翼翼的，以至于說起這個孫女就忍不住嘆氣。

    葉煩：“不是挺乖的嗎？”

    陳小慧忍不住說：“薛寶釵的身體林meimei的心?！?/br>
    葉煩愣住，張張嘴：“這，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人家說三歲看老，靚靚還沒滿三周歲呢。這半年你和媽多費費心，等她過了三周歲生日再說她像誰吧?！?/br>
    陶春蘭點頭：“你說得對，擔心早了?！?/br>
    葉煩瞪陳小慧：“不要在嫂子面前亂說！”

    陳小慧撇一下嘴：“大寶，二寶，外面冷，我們回屋?！?/br>
    大寶不想理她，但他沒戴帽子，也怕冷風吹的頭疼：“meimei，我們去屋里玩兒?！?/br>
    陶春蘭給葉煩使個眼色，葉煩放慢腳步，等陳小慧到堂屋她才問：“小慧又干嘛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說她？”

    耿致曄：“我都知道。哥嫂的工作用不著你cao心，岳父的工作你沒法cao心，家里就這幾口人，說過靚靚的事，除了靚靚不就只剩她？”

    陶春蘭微微點頭：“是她。煩煩，早幾天有人給小慧介紹對象，年齡小的她不愿意，同齡的幾乎都結過婚，她又說不嫁二婚男，這以后不得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