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人稱不上多厚道，但也不占人便宜，于小舅說：“算我們全村的。賺了錢歸村里，過些天割豆子用這個錢買鐮刀，一家分一把?！?/br>
    葉煩道：“那就按收購站的價格？”

    不用親自送過去，也不用被收購站挑三揀四，就算這個價有點低，于家村村民也沒意見。

    葉煩見大家都點頭：“往后魚和螃蟹可以少點，城里舍得天天買魚和螃蟹的不多?！?/br>
    于小舅笑著說：“河里也沒有那么多大魚能讓我們天天抓?！?/br>
    葉煩：“那先稱魚和螃蟹。我看看菜怎么樣?！?/br>
    耿致勤的大舅媽說菜有點少。葉煩讓大舅媽挑一下，只要又長又細又嫩的豆角和形狀好看的嫩茄子辣椒。這么一挑兩筐變一筐半。葉煩就說先放著，她去屋里喝點水。

    大舅媽立刻帶她去屋里，還說有從地頭上摘的瓜。

    葉煩進去先把昨天的菜錢給她，“說好的賺了錢分你們三成。這是賺的?！?/br>
    大舅媽不愿意要賺的錢，說給大寶和二寶買冰棒吃。葉煩塞給她：“菜太少，你找親戚摘兩筐半湊夠四筐。種類可以多一點。明天也按照收購站的價格收，賣菜的錢還給您和幾個舅舅三成。那些品相不好的，自己吃不完的話也裝起來，我帶走送給買的多的人?！?/br>
    其實昨晚和今早都有人問大舅媽葉煩還來不來。礙于耿致曄不是于家親外甥，大舅媽不敢命令外甥和外甥媳婦過來，就說她也不知道，看葉煩心情吧。

    聞言可以跟親戚鄰居有個交代，還能帶她們賺錢，大舅媽特高興，說：“煩煩，你歇一會兒，我去問問?！?/br>
    葉煩開車又不累，外面也涼爽，就跟她出去。

    在外面的村民一聽還要菜，就叫于家大舅媽去他們家摘。

    最后葉煩拉走四筐菜，半框歪瓜裂棗，兩水桶各種河魚和一桶用草繩綁好的螃蟹。

    到了昨天擺攤的地方大爺大媽過來，小孩子也圍上來看熱鬧，葉煩把大舅媽給的歪瓜果給小孩。

    又買螃蟹又買魚又買菜的大爺大媽們得了一把小蔥，或者一把農家人吃夠的莧菜，或者木耳菜、小茴香。

    大爺大媽們愈發喜歡葉煩，菜送回家碰到鄰居就提醒鄰居快去買。

    葉煩收攤的時候一個大媽拉著葉煩小聲問：“農村有雞蛋吧？”

    沒料到這點，葉煩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得問問。雞蛋和鴨蛋好賣，他們去農副產品收購站就賣了，不一定有?！?/br>
    “你問問。跟供銷社一個價就行。大媽不叫你便宜點?！?/br>
    葉煩點頭：“明天問問?！?/br>
    天氣炎熱，村里人擔心蛋壞了不敢存蛋，十幾家才湊夠一百個。葉煩開車很小心，所以這次快六點才到擺攤地。

    大爺大媽們之間消息靈通，說葉煩這么晚過來肯定買到雞蛋了。

    葉煩把籃子里的雞蛋拎下來，大媽擠過來。葉煩趕緊提醒：“農村家養的雞蛋有大有小，不安個賣，我們論斤稱，都是這兩天下的蛋?！?/br>
    雞蛋什么形狀的都有，大媽們打眼一瞧就知道不僅僅是幾只母雞下的蛋，所以相信葉煩的話?？墒撬麄円廊煌皵D，因為新鮮不限購，有人就要五斤。

    要五斤的人話音落下就被大爺大媽合力擠到一邊，讓葉煩稱一斤，然后小心放她們帶來的籃子里面。

    夏季農村的菜吃不完，真吃不完，喂豬豬不長膘，青菜也沒法曬干過冬，所以都給葉煩。葉煩也不吝嗇，買雞蛋的大爺大媽也得了一把莧菜或者木耳菜。

    大爺大媽們很高興。

    耿致勤和耿卉卉也很高興，每天都能分到一成，所以倆人也特積極，回到家什么活都不叫葉煩干。

    晚上，耿致曄問：“葉煩煩，累不累？”

    “說實話？不累。去村里于家幾個舅舅舅媽稱菜搬菜，到了擺攤的地方小勤和卉卉幫忙。要說累，跟大爺大媽們聊天累?！比~煩全身上下只有嘴巴累，“房子看好了嗎？”

    耿致曄點頭：“三處。沒想到真有人賣祖宅?！?/br>
    “陳小慧說她同學的親戚要賣房出國，我就料到今年想跑的人更多?！?/br>
    耿致曄：“如果你有機會你出去嗎？”

    “出去玩兒？”

    耿致曄：“定居！”

    葉煩嗤笑道：“我在首都可以橫著走，出去給人當孫子？腦子有坑啊?！卑琢艘谎酃⒅聲?。

    大寶和二寶咯咯笑。

    耿致曄問：“你倆怎么還不睡？”

    倆小孩趴在爸爸mama床上玩，耿致曄也不知道他倆玩什么。大寶坐起來說：“沒到九點?！?/br>
    耿致曄抱起他扔侄子屋里，又回來抓閨女扔給耿卉卉。耿致曄關上門，躺在葉煩身邊，“什么時候去看看？”

    “談價格了？”

    耿致曄：“按照你那次說的價格談的，他們嫌少，說建國前要多少多少錢之類的，我懶得跟他們掰扯。建國前常凱申當政錢是錢？冥幣都比他印的錢值錢！”

    上面提出改革開放不到兩年，經濟特區也不在首都，有鐵飯碗的人都等著分房，社會閑散人員沒錢，葉煩暫時不擔心房價飆升：“明天上午先看看，家具值錢多幾百塊錢就拿下，多幾千就算了。帶上資料和存折，談好就過戶?！?/br>
    “這么急？”

    葉煩：“你裝修啊。過了二十號你去學校報到，萬一直接留在學校，我裝修??？”

    耿致曄氣笑了：“真會打算啊葉煩煩?！?/br>
    “我家是不是你家？”

    耿致曄摟住她：“我裝修行了吧?！?/br>
    “睡覺！”葉煩示意他關燈。

    耿致曄一人帶仨孩子，還要看房，累得午覺都比平時多睡半小時，因此沒心情鬧她。

    一夜無話。

    上午，耿致勤和耿卉卉洗衣服，葉煩叫犇犇盯著大寶和二寶，她跟耿致曄去看房。

    于文桃等幾個小的去門口玩，院里只剩耿致勤和耿卉卉，小聲問：“賺了多少錢？”

    耿致勤給她一個白眼。于文桃朝她背上一下：“我又不要你的?！?/br>
    “沒多少錢。茄子辣椒豆角便宜，魚蟹和雞蛋貴，可是菜多魚和蛋少，螃蟹都快沒了?！?/br>
    于文桃天天去菜市場知道菜價，她自己算算去掉油錢和租車費，“也沒有多少錢啊。那你三嫂還干？”

    “我們又沒工資，能賺一分是一分?！惫⒅虑谡f，“把你的退休金拿出來一半給我們？”

    于文桃起身去盯著孫子孫女別往大馬路上跑。

    耿卉卉沖她奶奶的背影做個鬼臉：“老太太小氣得很！”

    耿致勤點頭：“特小氣！你爺爺這些年的工資都在她手里。你小叔小嬸說看房，她也不說給人家兩千塊應急?！?/br>
    “小叔小嬸有錢吧？”

    耿致勤：“他們有錢更不會要她的錢，她說句客氣話有什么??？小心眼！不怪陶姨煩她。陶姨要是知道，不給你嬸一兩千，也會說電視機風扇冰箱她包了?！?/br>
    “說不定奶奶是這么打算的?！?/br>
    耿致勤搖頭：“你等著吧。除非她羨慕人家有，你小嬸家里沒有，她說自己掏錢買?！?/br>
    “那也可以把這里的東西拉過去啊?！?/br>
    耿致勤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咱們搬去那邊，這邊的東西就用不著了。你奶奶肯定說，煩煩，你買房我也沒出錢，家里這些風扇、電飯鍋都給你吧?！眹K一聲，“還得是我媽啊?！?/br>
    耿卉卉被她姑逗得咯咯笑，也就是親閨女敢這么埋汰。

    再說耿致曄和葉煩，葉煩不想cao心裝修，耿致曄也不想cao心，所以他先用公用電話給房主打個電話，帶葉煩去家具齊全的那家。

    那家人在東城，比葉煩和耿致曄離得遠，倆人坐公交車到地方又在門口等十來分鐘，來了一位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的女同志。

    女同志到跟前打量一番葉煩，問耿致曄：“你愛人？你們兩口子不像知青?！?/br>
    葉煩胡扯：“回城好幾年了?！?/br>
    “知青買得起房??？”女同志撇嘴。

    葉煩：“我爸媽的錢和他爸媽的錢。我家和他家老宅都給他哥和我哥了?！?/br>
    “難怪呢?！迸就崎_門，院里荒草及膝，“十多年沒人住。不過墻壁結實，房子不漏水，我經常叫我當家的來看看?！?/br>
    大概臨時收拾過，門窗上沒有灰塵，只是顏色舊了，看起來是暗紅色。

    女同志先打開東廂房門，“這邊房子比皇城根下的長一點，三間廂房和坐北朝南的正房中間有個胡同，廂房南頭還有一間空地，以前我們就在空地上種菜種花。不過都是老黃歷了?！?/br>
    葉煩進去發現兩間廂房通的，正對房門的外間像招待朋友的客廳，靠東墻是羅漢床，床上有個方幾，靠北墻放著一個書桌，書桌后面是書架，書桌和書架上都空無一物。

    外間和里間中間的墻其實是一個博古架，博古架中間是個圓形門，正對著圓形門靠南墻的是一張拔步床，西邊窗下放著條幾，以前可能是放花瓶擺件的，北墻是衣柜，床上和條幾上都沒東西，衣柜里肯定也空無一物。

    沒等葉煩問，女同志越過圓形門打開衣柜，里面果然是空的。女同志說：“以前是我哥的房間。我哥跟我爹走之前把貴重物品都帶走了。隔壁單間是我大姐的，里頭跟這個臥室布局一樣?！?/br>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打開房門叫葉煩看看。

    房主大姐閨房對面是廚房，房主打開廚房門，說：“鍋被我拿走了。小物件都在，我婆家有，拿過去摔碎了也不值得?！贝蜷_櫥柜，“餐具其實也算老物件，不過是清末的?！敝钢恍┲窬?，“也都是老物件?！?/br>
    葉煩：“隔壁兩間也可以住人嗎？”

    女同志關上櫥柜，帶她們去隔壁，“這里原本是我和我娘的房子?！?/br>
    葉煩奇怪她母親怎么不住正房。

    這兩間房跟對面公子房布局差不多，但家具明顯沒那邊好，那邊像紅木，這邊像榆木，室內小家具也多，有寫字的書桌，還有梳妝臺圓凳子等等。

    葉煩掃一眼，家具可以用，墻壁也沒有滲水的痕跡，就要去正房看看。

    女同志打開正房，靠北墻是條幾，條幾下放方桌，方桌兩邊是椅子，跟公子房外間很像。

    葉煩走進去，客廳和東邊房中間是木雕鏤空墻，木墻東邊便是臥房，靠東墻放著拔步床，南墻窗下是書桌和椅子，靠北墻放著衣柜。

    客廳和西邊房中間也是博古架，靠南墻窗下是拔步床，靠北墻放著大方桌，還有板凳，像是吃飯的地方。西墻是柜子，像是放家中珍寶的柜子。

    女同志見葉煩盯著西墻柜子就把柜子打開，里面果然有很多東西。女房主一一拿出來，“這些花瓶瓷器是大清后期的，不值什么錢。筆筒是我哥我姐的，還有這些雜玉雕、硯臺，跟我說都是好東西。真以為我沒見過好東西。我父親還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賣。家里的銀勺子銀碗字畫玉佩都不舍得給我留一樣，這些東西值錢的話他們不帶走？你看這個筆筒，隨便往哪里一塞就帶走了，能占多少地方?！?/br>
    葉煩順手接過筆筒看看。

    女同志：“雕工很好，可是哪能跟玉比?！?/br>
    葉煩心說，出自名家之手的竹雕比上好的玉貴，文物有時候貴不止貴的材料，還貴在人文歷史。不過葉煩可不想點明這些，還給她便無聲地笑笑。

    女同志以為葉煩不愛聽她絮叨：“不說這些?？粗o個價吧。我也不騙你，屋里的家具和我哥我姐房里的都是紅木。我房里的不值錢，送你了?！?/br>
    葉煩：“你說個價。我開價你肯定罵我?！?/br>
    女同志問：“你覺著多少錢合適？”

    葉煩伸出兩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