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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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桂花問:“比普通工人多吧?那幾年下來不是很大一筆?”大概算一下多少錢,劉桂花又忍不住罵莊秋月,“學農不就臟點辛苦點,咋就不好?干啥不辛苦?當老師天天吃粉筆,當醫生要值夜班。哪個農民需要隔三差五值夜班啊?!?/br> 葉煩:“嫂子,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暫時先這樣?” 劉桂花想起她的水桶扁擔,兒女還在家等她:“先回家。我煮點米粥給苗苗送去。葉會計,你離得近,不方便過去平時也盯著點。不能叫孩子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出事?!?/br> 葉煩點頭:“耿團長,回家還是回部隊?” “回部隊告訴老廖?!惫⒅聲险f著話就轉身回部隊。 劉桂花拉著葉煩往反方向去:“你咋發現的?” “二寶說的?!?/br> 劉桂花腳步一頓,又邊走邊問:“二寶?” 葉煩把二寶說的“遺言”大概說一遍,又說:“我當時還奇怪,莊秋月不讓苗苗備考,苗苗到我家哭的跟劉備似的都沒說過死,怎么一時沒收到通知書就想不開了呢?!?/br> 劉桂花忙問:“是不是那次?苗苗找我,叫我找她媽說說?你教她那么說的?” 葉煩點頭:“在莊秋月看來考大學對我而言輕而易舉。我出面的話,她會說苗苗又不是你?!?/br> 劉桂花不禁問:“你說回頭我叫苗苗去我家,她會不會認為我多管閑事?” 葉煩:“會認為你小心過頭,苗苗沒那么脆弱?!?/br> “那也分什么事!”劉桂花驚叫,“關系一輩子的大事,我們大人都受不了,何況一個孩子?!?/br> 葉煩:“嫂子,小聲點?!?/br> 倆人走得快,劉桂花抬起頭才發現到山西大隊路口。此時正值飯點,路口沒什么人,劉桂花松了一口氣,慶幸不用費心糊弄。然而等到家屬區,很多人在外面,包括大寶二寶。 葉煩剛到廖家門口,大寶就跑到他媽跟前問:“萬姨說你去醫院了。mama,去醫院干嘛?mama,哪里不舒服?” “mama沒事?!比~煩朝萬思芹看去,萬思芹在葉煩家門口,見狀就過去幾步,解釋自己也是聽山西大隊社員說的。然后萬思芹又問葉煩出什么事了。 葉煩半真半假道:“苗苗最近壓力大,沒好好吃飯,昏過去了?!?/br> 萬思芹想不到苗苗敢自殺,便信以為真:“難怪你們那么著急。沒事吧?” 葉煩:“沒大礙,在醫院輸葡萄糖。我去教大弟和小妹給她做些吃的?” 萬思芹點頭,然后轉身對大家說沒大事。 劉桂花朝胡同口看去:“大寶,我的水桶和扁擔呢?” 大寶:“小山哥和小草姐拎回家了?!?/br> 劉桂花笑道:“還算他們懂事。葉會計,有啥事你——”看到葉煩給她使眼色,“大寶,二寶,你倆先回家。我和你媽去給苗苗做點吃的?!?/br> 大寶點頭:“mama,快點啊,鍋里的饅頭都涼了?!?/br> 葉煩沖兒女擺擺手,就對廖家兄妹二人說:“進屋!” 廖大弟看得清清楚楚,jiejie沒有昏過去,所以到屋里他就問:“葉阿姨,我姐到底咋了?” 葉煩:“你姐吃了老鼠藥,不想活了?!?/br> 兄妹頓時嚇傻了。 葉煩:“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倆記住,不可以告訴任何人?!?/br> 廖大弟下意識點頭,神色十分不安,“你,你說,我聽著!” 葉煩:“其實你姐原本能考上大學。你媽偷偷把她志愿改了——” 廖小妹不禁說:“我知道。mama說為jiejie好。jiejie氣哭了?!?/br> 劉桂花又想問候莊秋月八輩祖宗。 既然知道,葉煩便不再廢話,直接問:“大弟,你喜歡什么,是當醫生,還是當老師?” 廖大弟:“我想向耿叔叔一樣當個什么都懂的軍官?!?/br> 葉煩:“最厭惡什么?” “老師!”廖大弟受不了老師把“不好好學習,將來只能干嘛干嘛”掛在嘴邊。 葉煩:“假如你能考上軍校,你媽偷偷把你志愿改成師范,還說當兵危險,當老師安穩,你是不是也想死?” 廖大弟代入自己,受不了,“我不會吃老鼠藥!” 劉桂花點頭:“對!死也要拉著你媽一起死!” 葉煩呼吸一頓,無奈地說:“嫂子,先別說話。大弟,殺人犯法,不能這么干。何況你媽沒了,你讓小妹怎么辦?” 廖大弟沒想過跟他媽同歸于盡,可能莊秋月平時太厲害,導致廖大弟沒這個勇氣:“葉姨,我不會的?!?/br> 葉煩:“你jiejie朋友以前經常找她玩,現在不來找她,你媽又那么對她,你姐很難過。我擔心回頭你媽擠兌她,她又想死。平時你倆多陪陪她。就說好好活著,以后考遠遠的不回家。小妹,我說的這些可以不告訴你媽嗎?” 小妹膽小,不敢欺騙mama。 葉煩見她一聲不吭:“小妹,你喜歡當老師還是當醫生?” “我喜歡唱歌?!?/br> 葉煩笑道:“那完了。在你媽眼里唱歌屬于下九流。還不如你姐學農。就算你媽表面上支持你,等你考音樂學院的時候也會偷偷改你的志愿?!?/br> 廖大弟忍不住問:“唱歌也能考大學?” 葉煩點頭:“當然可以。像冼星海先生就上過音樂學院?!?/br> 劉桂花問:“小妹,你不幫你姐,你媽就會用這樣的辦法對付你。別覺著我嚇唬你?!?/br> 現在高中初中都是兩年制,葉煩算算時間:“假如苗苗年后七月份考上大學,四年后畢業,正好大弟考大學。到時候你媽要說,不聽我的話我不給你生活費。大弟,你可以找你姐要。寒暑假也可以去你姐那里。小妹,你也是。大學生待遇好,一畢業就能分到房。你倆被你媽趕出去也不用擔心變成乞丐?!?/br> 大弟和小妹眼睛一亮,像是看到希望。 葉煩:“所以幫你姐也是為了你們自己?!?/br> 劉桂花心說,葉會計真會說啊。 葉煩:“小妹,可以答應我了嗎?” 廖小妹點頭:“我不告訴mama?!?/br> 廖大弟:“我們就當不知道jiejie怎么了?!?/br> 葉煩笑著說:“不用給你姐做飯?!?/br> 劉桂花立即說她回家煮粥,一會兒送去衛生院。 廖大弟忍不住說:“謝謝劉姨。葉姨,謝謝你跟我們說這么多?!?/br> 葉煩又補一句:“你媽回來肯定說你姐不懂事。你倆就當沒聽見。千萬不能附和。聽不下去就出去,或者回屋看書寫作業?!?/br> 廖大弟和廖小妹點頭。 葉煩問:“做飯了嗎?” 廖大弟搖頭:“我媽說煮面條。菜洗好了,水也燒好了,我不會和面搟面條?!?/br> 出了這種事,葉煩也擔心倆孩子在家胡思亂想:“去我家吃吧?!?/br> 他倆不好意思,下意識看劉桂花,詢問她的意見。劉桂花一手拉一個。葉煩在后面鎖門,然后又把廖家籬笆院門關上。 大寶和二寶在客廳等mama,快睡著了。聽到腳步聲,兄妹倆起來就往外跑:“mama?” 葉煩:“來了。小妹和大弟中午在咱家吃。你倆帶他倆洗手。mama去做菜?!?/br> 葉煩在衛生院很久,爐火都不旺了,幸好帶魚熟得快。葉煩把魚做好,又把雞蛋和蒜搗到一起,淋上香油,就去拾饅頭。 饅頭沒涼,但也不燙了。晚回來半小時,葉煩都要熱饅頭。 葉煩端著菜和饅頭到客廳,就把玻璃水杯拿出來:“大弟,小妹,喝開水將就一下。我實在沒力氣煮湯?!?/br> 兄妹倆一起點頭,又向葉煩道聲謝。 飯后,兄妹倆幫葉煩收拾碗筷,擦桌子掃地??雌饋砗苁炀?,在家沒少干。 葉煩心說,莊秋月在這方面比我會教孩子??墒菙偵峡紝W這么大的事,她怎么就犯糊涂呢。 葉煩實在無法理解,干脆不想。 因為學校放假,大弟、小妹、大寶和二寶都不用上學,葉煩就讓他們四個在屋里玩。 大弟和小妹沒心情玩兒。大寶和二寶以為他倆擔心廖苗苗,就安慰他倆說“mama不騙人。mama說苗苗姐沒事,苗苗姐肯定沒事?!?/br> 大弟留著倆陀螺也沒啥用,前些天就送給大寶一個。葉煩把陀螺找出來,把桌椅板凳都拉到墻邊,空出很大一片地方,讓他倆打陀螺。 葉煩又讓二寶和小妹回臥室看連環畫或者翻花繩。葉煩自己嘴上說拾掇菜園子,其實在院里盯著隔壁。葉煩都盯困了,廖家門口出現一輛三蹦子,開車的人是廖政委,車上只有廖苗苗。 廖苗苗對她媽那么失望,應該懶得跟她吵鬧。要是苗苗沒說什么,那就是莊秋月依然覺著苗苗不懂事,不想跟她坐一輛車。 親母女至于計較那么多嗎。又不是她和趙茹萍那種特殊情況。葉煩估計莊秋月還要一會才能到家,就放下鋤頭去隔壁問:“廖政委,苗苗怎么樣了?” 廖政委張張嘴:“我——葉會計,大恩不言謝。以后你家有什么事盡管吩咐?!?/br> 葉煩搖搖頭沒接這話,見苗苗沒什么精神:“苗苗,你先休息,我和你爸說點事?!?/br> 廖苗苗以為葉煩勸她爸讓她繼續復習備考,很是聽話地點一下頭。 葉煩和廖政委到院里,估計苗苗聽不見,葉煩問:“你會不會覺著苗苗氣性大?” 廖政委神色尷尬:“我沒想到她這么生氣?!绷握矝]想到耿致曄為了苗苗把他罵成孫子,還是當著參謀長和牛副團長的面。更沒想到參謀長說他過分,牛副團長說他助紂為虐。 葉煩:“你突然被勸退伍會覺著天塌了。在苗苗眼里考上大學就是她的天。她的天塌了,還是自己信任的mama捅破的,這就相當于你發現你被勸退伍是你的戰友搭檔耿致曄在背后干的?!?/br> 廖政委點頭:“我意識到了?!?/br> 葉煩:“你也許會給自己找補,苗苗成績好,再復習半年到七月份可以考得更好。萬一苗苗那天病了,那天去考場的路上遇到車禍,苗苗還有力氣再考?你是軍官,肯定聽說過‘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br> 廖苗苗一直沒收到通知書,廖政委就勸她,明年會更好。苗苗問萬一考不上呢。莊秋月說,你好好復習怎么可能考不上。因此廖政委就沒想過車禍生病這些情況。 葉煩:“聽小草說小山備考這段時間,她媽跟伺候活祖宗一樣伺候她哥。一天恨不得做八頓飯。廖政委,你家給苗苗做過幾次夜宵?” 廖政委不在家的時候不知道,在家的時候也沒想過廖苗苗到十點或十一點會餓。他倒是跟苗苗說過幾次,注意身體,早點休息。苗苗沒聽,他還很得意,跟牛副團長說他閨女懂事用功,興許能考上。 之所以不敢打包票,就是因為廖苗苗沒上過高中。 葉煩:“現在苗苗屬于萬念俱灰。很需要你。你跟她聊聊吧?!?/br> 廖政委點頭:“給你添麻煩了?!?/br> 葉煩又說:“你可能不知道,苗苗怕我看出來,沒敢跟我道別,但是跟大寶二寶說很多。要不是他倆說苗苗奇怪,我懷疑苗苗壓力大想不開過來看看,等你們兩口子發現,苗苗也許已經死了?!?/br> 廖政委來的路上還奇怪,葉煩怎么知道苗苗吃老鼠藥。又不敢問苗苗,怕刺激她,聞言廖政委頓時感到后怕,不敢存有她只是一時沖動的僥幸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