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長點頭：“很多都沒了?！?/br>
    葉煩：“公社也該變了?！?/br>
    大隊長想問怎么變，突然想起以前不叫橫山公社，叫橫山鄉，“所以到公社上班也不保險？”

    葉煩點頭：“考上大學最保險。蘇遠航他爹的話聽聽就算了?，F在外面一天一個變化，他那個腦子啥事不管也跟不上?！?/br>
    大隊長覺著有點夸張，笑了笑轉移話題，說十一月底可以上梁上瓦。

    葉煩：“農歷十月底搞好不耽誤事?！鳖D了頓，“既然有你盯著，我回去了？”

    “等一下！”大隊長叫住，“你讓我們把河里的淤泥弄出來種莊稼，我們幾個月前在那些淤泥上種的紅薯，沒成想不但活了，長得還很大。我給你拿幾斤?！?/br>
    葉煩搖頭：“不用。山西大隊前幾天給我一包才吃一半。耿團長不在家，吃不了那么多?！?/br>
    五星大隊大隊長就是看到山西大隊在河邊種紅薯才想到試種：“山西大隊種紅薯也是您提醒的？”

    葉煩：“有一次看到岸邊什么也沒種很可惜，我就問社員怎么回事。社員說曬干了明年種。我想著紅薯藤不需要買，種死了也不可惜，才叫他們試試?！?/br>
    “我們決定種紅薯也是這樣想的。就是收紅薯的時候麻煩，有些地太硬?！?/br>
    葉煩：“種兩年就好了。對了，聽社員說換種，是不是今年種紅薯，明年種別的？”

    大隊長點頭：“是這意思。不過只能種耐旱的莊稼。澆水麻煩?！?/br>
    山西大隊沒柴油拖拉機，沒法接水管澆水，葉煩也沒什么好辦法。忽然腦海里閃過一個場景，“用水瓢？”

    大隊長：“我們之前就是在船上打水，然后拎地里澆?！?/br>
    葉煩搖頭：“人在船上，用竹竿綁著水瓢打水灑到地里?！?/br>
    湖里淤泥堆的地都是很小一塊，一瓢水可以從這邊灑到那邊。如果用葉煩說的辦法，不需要來回上下船，也不需要圍著那塊地打圈轉，船停在一邊就能完成澆水任務。

    大隊長不禁說：“這個主意好。葉會計，還是您腦子靈?！?/br>
    葉煩搖頭：“有些地方就這么干。不是我聰明，是我懂得多。還有些地方田在山上，像樓梯一樣，一層一層的。不過這里的山不行，底下全是石頭?！?/br>
    大隊長笑了：“我們不會蠻干，您放心吧?！?/br>
    他能這樣說，葉煩還有啥不放心的。

    葉煩到家看到莊秋月、劉桂花都在她家門外曬太陽吹風，就請二人進屋。

    劉桂花坐到長椅上，長舒一口氣：“還是在屋里舒服?！?/br>
    葉煩：“怕在家打擾苗苗和小山復習？苗苗沒跟小山一起復習嗎？”

    劉桂花：“需要相互幫助的時候一起看書，平時分開。噯，最近我都不敢大聲說話。還有一個多月，怎么過啊?！?/br>
    葉煩心說，你覺著時間長，倆孩子不這樣認為。

    不光廖苗苗和牛小山，島上所有參加高考的人都認為時光飛快。

    十二月十四日下午，蓮花大隊大隊長載著知青、蘇遠航等人到食品廠門口，蘇遠航來喊廖苗苗和牛小山。

    葉煩聽到動靜從自家出來，到院門外正好碰到小山和苗苗背著行李出來?？吹絺z人愁云密布的樣子，葉煩問：“怎么了？”

    廖苗苗張嘴想說什么，結果眼淚先出來：“還有好多沒看呢?！?/br>
    葉煩哭笑不得：“你想考全國最高學府？”

    廖苗苗下意識搖頭。

    葉煩：“這不就成了。會的就做，做的全對，肯定能考上大學。先不說你倆初中畢業。你問蘇遠航，他敢說自己看過的全記住了？”

    蘇遠航搖了搖頭：“不哭。你們才十來歲。我呢，只有一次機會。要不是因為我高考那年正好是六六年，屬于老三屆，憑我已滿三十周歲，今年就得把我刷下來?！?/br>
    今年高考不止有年齡，還有要求出身，很多以前被定為“黑五類”子女就沒法參加高考。

    牛團長跟廖苗苗和牛小山說過高考政策，難免提到年齡要求。蘇遠航此話一出，倆人好受多了。

    蘇遠航就說：“走吧。我們到招待所住下，還要去認認路，防止明天迷路?！?/br>
    劉桂花給蘇遠航十塊錢。蘇遠航詫異：“沒給他們錢？”

    “給了。你拿著。萬一他們的錢掉了也有錢吃飯?！眲⒐鸹ㄈo她。

    莊秋月見狀趕忙掏錢，但她兜里只有兩塊，就說回家拿錢。葉煩叫住她，從自己兜里掏十塊錢給蘇遠航：“用不著再還我?！?/br>
    莊秋月很是不好意思地對葉煩說聲謝謝。

    葉煩不在意地搖搖頭：“走吧?！比缓蠼o蘇遠航使個眼色。蘇遠航叫苗苗和小山先去，他小聲問葉煩：“還有事？”

    葉煩：“出了考場把答案寫下來，不過先別對答案?！?/br>
    蘇遠航點頭：“錯了容易影響接下來發揮？”

    葉煩：“是這個意思?？墒遣话汛鸢笇懴聛?，回頭沒法估分填志愿?！?/br>
    離開學校多年，“填志愿”對蘇遠航而言很陌生，他愣了一瞬才想起“高考志愿”，他對葉煩道聲謝就叫葉煩留步。

    葉煩回家叫醒睡午覺的大寶和二寶。

    江南的冬天陰冷，大寶二寶進了溫暖的被窩就不想起。葉煩把二寶抱起來穿外套和褲子，“大寶，苗苗和小山都走了?！?/br>
    大寶坐起來：“去哪兒？”

    葉煩：“坐船去市區，明天參加高考啊?！?/br>
    大寶瞬間清醒：“明天就高考??？”

    葉煩：“吃飯的時候mama說過。你什么記性??？快起來?！?/br>
    大寶從上面下來：“mama，你考嗎？你去首都上大學，我和meimei就去姥姥家?！?/br>
    耿致曄跟葉煩聊過這個問題，葉煩也仔細考慮過：“蘇遠航考走后，上面會派個廠長，那個廠長不好相處，mama就辭職。等你爸去別的地方，不方便隨軍，你們也大了，mama就考大學?！?/br>
    葉煩前世要不是累死的，以她的性子不會早早結婚，會跟陳小慧一樣等著考大學，或者等著改革開放創業。

    大寶穿鞋：“蘇叔叔能考上？”

    葉煩：“他的樣子很輕松，差不多吧?！?/br>
    然而葉煩沒想到他能考上由科學院領導的重點大學。

    錄取通知書送到島上那天，全島沸騰。

    快過年了，葉煩在食品廠收貨，蓮花大隊大隊長開著手扶拖拉機來告訴她，比他自己考上還激動。他先說誰先收到通知書，誰給蘇遠航送去，又說蘇家人多么高興，最后還忍不住問：“葉會計，遠航這樣的在古代是狀元嗎？”

    葉煩：“認真的？”

    大隊長點頭。

    葉煩笑著說：“舉人都夠嗆?！?/br>
    大隊長震驚：“——就是那個中舉了瘋了的舉人？”

    葉煩點頭：“古代春闈三年一次，就是說三年全國大學生里頭的第一名叫狀元。蘇遠航都不是本省第一吧？”

    大隊長搖頭：“對了，還有一件事，蘇書記說明天在他家擺酒，請你過去?！?/br>
    葉煩輕笑一聲：“他請我就去？我懶得理他！”

    大隊長訝異：“不去？”

    葉煩搖頭：“不去！”頓了頓，“要是蘇遠航在食品廠擺一桌，我肯定叫他整十八個菜，帶著大寶二寶來吃席?！?/br>
    大隊長心說，多久以前的事了，您有必要嗎。

    葉煩沒必要那么計較，也沒必要給蘇遠航他爹這個面子，他爹還沒有這么大臉?！澳忝θグ?。蘇遠航能理解?！比~煩又說。

    大隊長嘆了口氣：“好吧。不過以他爹的脾氣，你不去他也不在意?！?/br>
    葉煩：“與我無關！”

    大隊長出去，葉煩想到蘇運城，跟出去問：“蘇運城考的怎么樣？”

    “說還行。會的都寫了，寫的都對了?？墒沁h航的通知書都送來了，他的還沒影，我估計很懸?！贝箨犻L希望蓮花大隊的考生都能高中。

    葉煩：“苗苗和小山的還沒送到，應該在路上?！?/br>
    大隊長：“明天臘八啊?！?/br>
    葉煩：“離過年還有二十多天，離明年開學還有一個多月，早著呢?！?/br>
    大隊長見葉煩這么篤定，又覺著蓮花大隊考生都能考上。

    可惜這不現實。

    等到臘月二十四，島上只收到七份錄取通知書，包括蘇遠航那份。知青占三份，另外三個是其他大隊的。其中一個山西大隊的。山西大隊那個孩子考好回來，他父母就來找葉煩，請葉煩幫他們填志愿。葉煩問他想上學還是想上自己喜歡的專業。那家父母說能考上再說。葉煩幫他報個沒什么人報的專業。他比蘇遠航少了七八十分也考上了。

    廖苗苗和牛小山填志愿前也來找過葉煩，葉煩也是這么問的。至于具體報哪所學校，葉煩沒問。等錄取通知書的這些天，無論廖苗和牛小山很著急，他們的父母也不踏實，葉煩多嘴他們可能更慌。

    不過首都那邊葉煩寫信問過，還提醒她們回特快信。算著時間，陳小慧和耿致勤的信也該到了。

    第49章 想不開

    臘月二十八上午, 島上漁民忙著打年糕，葉煩也沒閑著, 北方人不會打年糕，但會蒸饅頭。葉煩把饅頭揉好，準備喊大寶燒火，大寶蹦蹦跳跳進來，二寶跟他身后跑。

    葉煩伸手拽住兒子：“這么快干嘛？等等meimei！”

    大寶回頭，二寶到廚房門口，扶著門口喘氣。大寶忙問：“meimei沒事吧？mama，我跟meimei說了, 我先回家。沒有不等meimei。不信你問meimei?！?/br>
    二寶點點頭，靠到mama腿上：“mama不要罵哥哥。mama, 信?！?/br>
    大寶瞪著眼睛把信遞出去：“給！啥也不知道就數落我?！?/br>
    葉煩：“我錯了?？晌乙彩桥履銈z摔著。你倆想明兒在醫院過年？”

    大寶奇怪：“今天不是二十八嗎？”指著客廳墻上的日歷，“我看見了?！?/br>
    葉煩：“今年沒有年三十, 明晚是除夕?！?/br>
    大寶恍然大悟：“怪不得爸爸昨晚沒回來。是不是從昨天起爸爸就要在部隊值班??？”

    葉煩點點頭, 待看清寄信人, 很意外：“你小姑？難道沒考上？不應該啊?！?/br>
    大寶立刻到他媽另一邊：“mama看看不就知道了?！?/br>
    葉煩立刻拆信, 筆跡不是耿致勤, 像大寶爺爺寫的。葉煩心里咯噔一下, 難道于文桃和耿致勤同時出事了？葉煩一目三行，看到中間，葉煩頓時感到窒息, 虧她特意寫信提醒往低了報，或者冷門專業, 到學校試試能不能換專業。

    大寶的小手抓住mama的胳膊：“mama,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