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煩到隔壁廖家問莊秋月有沒有買藕。

    先前陳小慧和葉煩在門口說話，莊秋月看見了，給她兩節藕：“家里來客了？”

    葉煩感覺瞞不住，就苦笑道：“陳小慧來了?！?/br>
    莊秋月下意識點頭，心下奇怪這個名字怎么那么耳熟。等她想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葉煩：“她??？”

    葉煩點頭。

    莊秋月一臉的一言難盡：“你——我——”

    “不用擔心。沒事?！比~煩被她的神色逗笑了，“還有沒有別的菜？我明兒買了還你?！?/br>
    莊秋月神色復雜地遞給她兩根白蘿卜：“我剛挖的。你家的也可以吃了吧？”

    葉煩種的晚，可以是可以，但水分不夠：“要過幾天?！?/br>
    莊秋月覺著清炒沒什么味，又給葉煩抓一把她自己曬的紅辣椒。見葉煩拿不完，就給她找個小筐子：“你——”欲言又止還是沒止住，問：“你爸媽身體不舒服叫你回去？”

    葉煩：“她這人比較簡單，不愛想太多，性子風風火火的，想來就來了。嫂子，我先回去做飯了?！?/br>
    莊秋月習慣性點頭，送她到門口反應過來，“比較簡單”不就是辦事不長腦子嗎。莊秋月想說話，葉煩搶先開口叫她留步，問大寶二寶：“在伯伯家玩，還是跟mama回家？”

    大寶：“我和大弟玩?！?/br>
    葉煩聽到“大弟”倆字就想笑：“樂樂是苗苗大弟，不是你大弟?！?/br>
    莊秋月錯過最佳時機不好再問，笑著說：“沒事。大弟親切。你倆吃的什么??？”

    葉煩立刻走人。

    到廖家院門外，葉煩聽到大寶說：“無糖面包夾雞蛋?！?/br>
    莊秋月很是疑惑：“怎么那么像饅頭片？”

    大寶：“就是啊。我們自己的面包?！?/br>
    二寶把她的饅頭片遞給哥哥，大寶只顧說話，接過去才發現meimei吃剩的：“不吃了？”

    二寶點頭：“我飽了?！?/br>
    大寶不客氣地問：“飽了還把雞蛋吃得一干二凈？”

    二寶：“哥哥，mama說，不可以浪費?！?/br>
    大寶塞她嘴里：“不許吐！不聽話明天不做rou。mama聽我的，不聽你的?！?/br>
    二寶可憐兮兮地把最后兩口饅頭咽下去。

    莊秋月想夸二寶懂事，又想勸大寶對meimei別那么嚴厲，結果到嘴邊只想笑：“你爸今天回來嗎？”還是忍不住擔心葉煩和陳小慧打起來。

    大寶搖了搖頭，不經意看到熟悉的身影，朝門口走幾步，看到他爸已經走到自家門口。

    莊秋月順著大寶的視線透過窗戶看到耿致曄頓時放心下來，領著倆小孩去廖苗苗臥室。廖苗苗和她小妹奮筆疾書，聽到腳步聲也沒抬頭。這樣繁忙的結果是大寶二寶等三分鐘，姐妹倆就寫好了。

    廖大弟聽到jiejiemeimei往外跑，大叫一聲：“等等我，我還差一道算術題！”

    耿致曄此刻還沒發現家里多一人。他到廚房看到葉煩洗了很多蔥姜，案板旁邊放著小海鮮，海鮮盆旁邊是蘿卜，葉煩正在削藕皮：“這么多菜吃得完嗎？”

    葉煩：“跟你說件事，你答應我，先別急?！?/br>
    耿致曄呼吸停頓一下：“我就知道沒什么事你不可能準備這么多菜。你媽才走多久？就不能等——”

    “說什么呢？”葉煩皺眉，“誰說我要回首都？”

    耿致曄愣了片刻，問：“那你——”看看地上的菜，又看看案板上的掛面，“那你這是要干嘛？”

    葉煩壓低聲音：“小聲點。陳小慧來了?！?/br>
    耿致曄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就霍然起身，葉煩趕忙抓住他的手，低聲說：“坐下。人在客房洗澡。一會兒該出來了?！?/br>
    耿致曄想說什么又不知該說什么，糾結許久，問：“她來干嘛？”

    葉煩：“誰知道?？赡苡X著申城離這邊近?！?/br>
    耿致曄：“陳寬仁和趙茹萍也知道？”

    葉煩：“他倆不同意她也來不了。誰去街道幫她開探親證？”

    沒有證明沒法上火車。耿致曄想到這一點，緊接著又想到陳寬仁和趙茹萍很討厭葉煩：“他們認為陳小慧來給你添堵？”

    葉煩笑了：“要不你是團長呢?！?/br>
    “少給我戴高帽。什么時候走？”

    葉煩無語又想笑：“人剛到。你小聲點。該出來了?！?/br>
    話音落下，陳小慧出來朝廚房看，確定說話的男人是耿致曄就微微皺眉，然后冷著臉出去。

    耿致曄正對廚房門，看清陳小慧的臉色，不禁問：“她什么德行？我得罪過她？這里是我家！”

    陳小慧死心眼，認定的事葉煩磨破嘴也不好用。讓陳小慧對耿致曄改觀的唯一辦法就是用時間證明。以免耿致曄立刻把人攆出去，葉煩也不能說實話說：“可能因為你對陳寬仁和趙茹萍太不客氣?！?/br>
    耿致曄張張口：“她長不長腦子？換成我非把那兩口子送進公安局?！?/br>
    葉煩：“她有這魄力都不用那兩口子陪她去首都。知道我家地址，給陶春蘭同志寫封信，附上照片，陶春蘭同志會親自去接她。再說了，一樣米養百樣人。不能要求人人都跟你一樣?！?/br>
    道理他都懂，可是忍不住心煩。耿致曄禁不住說：“幸好你不是她?！?/br>
    葉煩把藕給他：“放盆里洗洗。人家也看不上你?！?/br>
    耿致曄冷笑一聲，問：“怎么吃？”

    葉煩：“醋溜藕片，炒蘿卜絲，煮海鮮面。我不如你做的好吃，你做？”

    耿致曄斷然拒絕：“不做！”

    葉煩：“……咱能不能不幼稚？你不吃我不吃嗎？大寶二寶不吃？”

    耿致曄把藕撈出來放盤子里，端著海鮮盆下意識往外走，到廚房門外又回來：“她洗好澡就洗衣服，還打算住幾天？”

    葉煩記得耿致曄說過，陳家住筒子樓，還不如大雜院環境好，大雜院好歹可以在院里晾衣服，出來是胡同，嫌屋里逼仄可以在胡同里待到天黑再回家睡覺。

    葉煩：“在陳家沒法洗吧。你少說兩句。她不能離開太久，說不定明兒就走了?！?/br>
    耿致曄跟陳小慧八字不合忍不住，又不希望葉煩左右為難，干脆無視她。飯后，耿致曄領著大寶二寶出去。葉煩收拾碗筷，陳小慧掃地擦桌子，然后把抹布送去廚房。

    到廚房看到葉煩刷鍋洗碗，陳小慧眉頭微蹙：“你做飯你刷碗？耿致曄干嘛？”

    葉煩：“早上他做的飯?！?/br>
    陳小慧來氣：“早飯有什么好做的？淘一把米扔鍋里放爐子上就好了。平時誰洗衣服？”

    葉煩：“他在家他洗?！?/br>
    陳小慧登時感到心里冒火：“他能在家幾天？你就該讓他刷鍋洗碗洗衣服做飯。否則等你七老八十，你還得做飯洗碗，還得給他端屎端尿?！?/br>
    葉煩真的很想攛掇陳小慧去耿致曄跟前說。耿致曄要不連夜把她送到岸上，葉煩可以改姓陳！

    “他工資高，比較辛苦?！?/br>
    陳小慧：“你的工資不夠自己用的？葉煩，你數落我那么會數落，輪到自己身上，你怎么，那么死心眼？”

    葉煩張口結舌：“我——什么時候說落過你？我有時候語氣不好我承認，因為我煩陳寬仁和趙茹萍，想到跟他倆有關我就不耐煩?？晌夷拇尾皇呛眯奶嵝涯?？”

    陳小慧仔細想想，葉煩不曾無緣無故數落她。她差點被騙，葉煩都沒數落她，而是抓緊時間回屋補資料，然后親自陪她拆穿那倆人。

    “我，算我說錯了。我的意思你對付我爸——陳寬仁和趙茹萍那么精明，怎么——耿致曄給你喝了多少迷魂湯？”

    葉煩轉過身面對她，認真說：“我不怕離婚?！?/br>
    “可是現在不辛苦？”

    葉煩無奈地說：“我是心疼大寶二寶?！?/br>
    陳小慧張張嘴，大寶二寶長得像葉煩，她要是葉煩可能也忍不住為孩子一忍再忍：“你和耿致曄因為家務活爭吵，是不利他倆成長。你——可惜二寶才三歲。過幾年，他倆大了，你別這樣。耿致曄要是對你不客氣，就跟他離?！?/br>
    葉煩心說，真不怕耿致曄聽見一槍崩了你?！拔疫@都是小事。先說你，不發電報不寫信，一聲不響過來，你就不怕媽擔心？”

    陳小慧：“我下周一上班，還有好幾天。后天從甬城坐特快到家還能歇半天?！?/br>
    葉煩轉過去洗抹布，心想還得住兩晚待一天，耿致曄要瘋啊。她嘴上說：“特意來看看我？”

    陳小慧上輩子沒主動探望過葉煩，叫她承認她心里別扭，也說不出口：“有件事，你一直希望我跟那邊斷干凈，直接說怕我不聽，所以就說等我到了申城幫你去供銷社和服裝廠問問人家要不要海貨和鴨毛鵝毛？”

    葉煩：“前半段正確，后半段真是順便。我也想問你，陳家是不是有你什么把柄？”

    陳小慧搖頭：“光腳不怕穿鞋。陳寬仁混不吝，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來?！痹谛睦镅a一句，革命結束就好了?，F在這年頭，一點小事都能讓葉家深陷泥潭。

    陳寬仁易怒，能干出殺人的事?？墒撬h在申城啊。葉煩懷疑陳寬仁打過陳小慧，陳小慧骨子里害怕，“怕他到供銷社大鬧？”

    陳小慧是怕他這兩年鬧。拖兩年恢復高考，她辭職上大學，陳寬仁無計可施，她也不用給陳家錢：“我這次回去沒給他們一分錢?！?/br>
    葉煩：“他們這么容易相信你？”

    陳小慧拍拍胸口，笑著說：“以防萬一錢被我貼身放著。包里只有幾塊錢?！?/br>
    葉煩心說，給陳家當閨女當到這份，你還好意思得意：“爐子上有一鍋水，要不要洗頭？”

    陳小慧以前在農村干活不方便，不敢留長頭發。這一年多沒剪過，頭發快到腰了：“明天洗?！?/br>
    “那你休息吧。我叫大寶二寶回來洗澡?！?/br>
    陳小慧這幾天在陳家沒睡好。

    葉家房屋寬敞，她一個人兩間，里頭臥室，外面放書桌，還有單人沙發。屋里干凈，沒有一絲怪味，平時也沒孩子大人吵鬧。陳家陳小慧房間里堆滿各種衣服鞋子糧食等物。屋里什么味兒都有。從早到晚，隔壁樓上樓下都不消停。

    屋里好像還有老鼠，窸窸窣窣像是找吃的。陳小慧怕起來打一圈老鼠再睡不著，干脆蒙上頭?？伤浬瓿潜仁锥寂?，睡著沒多久又熱醒。

    陳小慧不敢跟葉煩說實話，因為葉煩肯定會趁機嘲諷她，比如，陳家都那樣了，你以前還想跟陳寬仁和趙茹萍回申城。

    陳小慧就說坐車累了，先去睡覺，還叫葉煩不用管她。

    葉煩心道，你要不是我媽生的，上趕著跟我做朋友，我都懶得正眼看你。并非嫌陳小慧長相或工作不如她出色。葉煩煩陳小慧的性子，跟她話不投機半句多。

    葉煩到門外叫耿致曄回屋洗澡。耿致曄搖頭:“你和二寶先洗。我最后。洗好直接睡覺。對了，我明晚有事?！?/br>
    葉煩拉住他的手：“好巧啊。陳小慧一來你就有事?！?/br>
    耿致曄：“一天？”

    葉煩：“后天一早回去。滿意了吧？”

    耿致曄滿意：“她過來沒正事？”

    葉煩嘆氣：“不想在陳家，可能跟媽說她后天回去，怕媽問她怎么突然回來了，干脆來咱們這里過渡兩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