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政委：“沒有。你爸爸呢？”

    于文桃從屋里出來，廖政委立刻進院：“您是大寶奶奶？”

    “你是老三——致曄戰友吧？”于文桃走過來。

    廖政委同她寒暄，問她一路上累不累，怎么起這么早等等。

    陶春蘭跟于文桃擠一張床，一夜沒敢翻身難受死了，見于文桃啥事沒有，忍不住抱怨：“她怎么跟誰都能聊？不累嗎？煩煩，你不該叫她來?！?/br>
    耿致曄蹲在一旁洗菜：“不是您叫她來的？”

    陶春蘭噎住。

    葉煩朝他腿上踢一下，提醒他對他丈母娘客氣點：“今晚你跟大寶睡？他和二寶的床挺寬。二寶跟我婆婆睡也不擠?！?/br>
    陶春蘭點頭：“你把她叫進來。說什么大寶二寶是她帶大的，一天不見就想的難受。她也好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你親婆婆?！?/br>
    葉煩點頭：“行，叫進來。您把柴點著?！苯o耿致曄使個眼色，趕緊炒菜。

    耿致曄微微點頭。葉煩出去：“廖政委，早啊?！?/br>
    “早?！绷握睦锖苁?，他以為耿家有熱鬧看，沒想到人家很和睦，“家里住得下嗎？”

    葉煩心說住不下也得住，島上又沒招待所：“住得下。昨天麻煩你了?！?/br>
    學校還沒開學，大寶二寶都在家，耿致曄留在家照看他倆，昨天一早就叫廖政委盯著訓練——平時盯著訓練的牛副團長休假了。廖政委笑著說：“客氣。有事您說話。我家該吃飯了?！睂τ谖奶艺f，“嬸子，我家在隔壁。我愛人天天在家，葉會計忙的時候，您有事可以找她?！?/br>
    于文桃說聲謝謝，等他回到隔壁就說：“煩煩，你鄰居挺好?！?/br>
    葉煩點頭：“洗臉刷牙吧?！?/br>
    廖政委到客廳門口停下朝隔壁看，于文桃比他家小妹還聽話，立即回屋洗臉。廖政委詫異，到廚房就說：“葉會計家跟我想象的不一樣?！?/br>
    莊秋月冷笑一聲：“沒熱鬧可看？”

    廖政委：“我以為婆婆遇到媽，針尖對麥芒。結果葉會計是長槍大刀，一個人能壓倒倆。不簡單啊?！?/br>
    莊秋月很意外。不過仔細想想，若非婆媳和睦，繼母也不敢一個人登島。若非母女情深，以葉煩的脾氣不可能還姓葉。既然這樣，就算婆婆跟媽不對付，為了共同的人也會收斂脾氣。

    可惜有人不這樣認為。

    昨兒一早葉煩出島，別人問她干嘛去。葉煩覺著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就說接她媽。

    家屬區的軍屬們都知道葉煩非葉家親生的，很好奇她跟她媽怎么相處，所以昨晚不止莊秋月和萬思芹刻意等她，還有很多人在路口胡同里裝聊天盯著葉家。

    聽到大寶喊“奶奶”，跟田小鳳比較好的軍嫂興奮的半夜才睡著。今兒一早，買菜挑水去廁所，無論遠近都從葉煩家繞一圈。

    于文桃和陶春蘭睡得早起得晚，除了廖政委，沒人看到她倆，別有目的的人愈發失望。

    飯后，葉煩去食品廠，耿致曄去部隊，家里肯定只剩陶春蘭和于文桃以及倆孩子，柳晴拎著扁擔和水桶到耿家門口。

    于文桃在院里洗她和大寶二寶的衣服，叫陶春蘭洗她自己和葉煩以及耿致曄的。于文桃的理由是老三都快成你葉家上門女婿了，給他洗衣服怎么了。

    陶春蘭很無語，讓她先洗，自己在一旁看著大寶二寶玩兒。

    柳晴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壓水井要用??？那我去挑水吧?！?/br>
    于文桃立刻把水桶拎到一旁：“暫時不用?！?/br>
    柳晴笑著過去。不巧廖苗苗從屋里出來：“柳姨，干嘛呢？”

    柳晴的笑容凝固。

    于文桃愛東家長西家短，以前又在文工團工作，很會看人眼色，見狀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刻把她剛洗好的幾件衣服放壓水井底下：“忘了，我再用一下?！?/br>
    柳晴回過頭，于文桃已經開始壓水，同時廖苗苗蹦蹦跳到葉煩家門口。柳晴眼角余光看到廖苗苗進來就把水桶拎起來：“我還是挑水吧。水井離這邊不遠?！辈淮牌舖ama開口就往外走。

    廖苗苗故意問：“不壓水啦？”

    柳晴在心里暗罵一句“該死的小丫頭”，面上擠出笑：“都一樣?！闭f完就走。

    廖苗苗雙手叉腰，跟罵街的小老太太似的：“我呸！”

    婆婆mama互看一眼，陶春蘭問：“你是廖政委的女兒吧？”

    廖苗苗放下手，笑著過來：“奶奶好，我叫苗苗?！?/br>
    陶春蘭點頭：“你好。剛才那個誰??？”

    廖苗苗聽她媽和劉桂花說過幾次，但每次聲音都很小，廖苗苗只聽到零星幾句：“反正不是好人。不要跟她說話。她平時不來葉姨家壓水。這個壓水井就葉姨，我家，那邊參謀長家，還有后面牛副團長家，我們四家用?！?/br>
    陶春蘭：“大寶，她沒來過？”

    大寶搖頭：“沒有?！?/br>
    于文桃好奇：“她跟煩——大寶mama不對付??？”

    廖苗苗不敢胡說八道：“我就知道她跟田小鳳好。田小鳳是駕駛員的愛人。她丈夫轉業了。葉姨不是葉家親生的就是田小鳳說的。田小鳳看大寶吃面包，還說他洋玩意吃多了活不長?！?/br>
    大寶使勁點頭：“她最壞?！?/br>
    廖苗苗：“還把大寶嚇哭了?！?/br>
    大寶瞪她，不許說！

    于文桃很生氣，見狀又想笑：“咱家大寶還不好意思？不怕，奶奶來了，奶奶給你報仇！”

    廖苗苗嚇得變臉：“奶奶，你——葉姨要是知道——”

    于文桃：“跟你無關。今天的事你知我們知，我們不說誰知道？”

    廖苗苗不安：“可是打架不好?！?/br>
    于文桃搖了搖頭：“不用打。我肯定打不過她。我故意氣她?！?/br>
    廖苗苗放心了，又很好奇她有什么好辦法。

    這年頭祖上有錢有權不值得炫耀。于文桃也沒空跟人比慘。物資貧乏年代，人最在乎的是吃穿。有些時候一張大團結也不如一張全國糧票有用。

    于文桃洗好衣服到屋里歇一會，看日頭該做飯了，她去廚房翻箱倒柜，沒找到海鮮和菜，想起葉煩說這里暖和，一年到頭都有青菜，幾乎天天都能買到新鮮海鮮，隨吃隨買。

    于文桃拿著買菜的小竹籃，到外面就喊：“大寶，奶奶給你買好吃的去?！?/br>
    大寶：“奶奶，我也去?！?/br>
    陶春蘭給他洗洗手，見二寶起來：“二寶，咱不去。你奶奶沒法抱你?！?/br>
    二寶：“mama，我找mama?！?/br>
    于文桃沖二寶招手：“奶奶帶你找mama去?！?/br>
    出了門于文桃才發現籬笆院外有很多薔薇，含苞怒放，有好幾種顏色，道路平整，根本不是她以前以為的荒涼小島。不過看路面石子顏色和花枝大小，像是去年或今年才弄的。

    聽廖政委女兒的意思以前也沒壓水井。

    她兒媳婦不愧是她兒媳婦，真會過日子。

    于文桃與有榮焉，心情很好，聽出有人故意問大寶干嘛去，她也停下來說：“買菜去。聽說海鮮便宜，我看看究竟多便宜?！?/br>
    無論誰問她都這樣說，以至于搞得不對葉煩家好奇的人也忍不住在路口等她。

    一個鐘頭后，于文桃和大寶走前面，葉煩抱著二寶拎著一兜子蝦跟在后面。大寶手里還拎著一串螃蟹。

    橫山島海產豐富，漁民懶得吃浪費時間又沒多少rou的螃蟹。有人看到螃蟹心說，不愧是北方來的，沒吃過好東西。然后故意問：“中午吃螃蟹??？”

    文工團工作過的多多少少有點敏感，于文桃感覺不對：“先養著給大寶玩。我家大寶玩夠了晚上再做?！?/br>
    問話的人順嘴問：“中午吃什么？”

    葉煩為了給她媽接風，這個月rou票沒用。于文桃買兩斤五花rou卻不直接說，故作苦惱：“好吃的太多，很多我都不認識，先買一條大黃魚，兩斤小鮑魚，鮑魚跟五花rou一起燉。

    “聽說蟹黃包、燒鰻魚也好吃，改天試試。大寶，喜不喜歡吃奶奶做的小鮑魚紅燒rou??？”自問自答，“不喜歡也沒關系，奶奶給你煎午餐rou，夾面包。奶奶還給你買了可樂。奶奶好吧？哪像你媽，天天說你們零食吃多了就不吃飯。能吃多少？”很是不滿地瞥一眼葉煩，“還說牛奶沒豆漿有營養。懂不懂??？”

    葉煩張口結舌，哪跟哪兒？她什么時候說過牛奶不如豆漿？

    陶春蘭同志又數落她？真是，還得一個屋檐下住十來天，數落她干嘛。

    自家媽搞出的事，葉煩不好跟婆婆計較：“先回家?！?/br>
    于文桃見兒媳婦這么給面子，舒服的像三伏天喝冰可樂一樣，高興地說：“大寶，回家做鮑魚紅燒rou嘍?！?/br>
    葉煩經常跟于文桃吵吵，大寶習慣了，mama沒反擊說明不是吵架，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往前跑：“回家吃紅燒rou啦?！?/br>
    不到半個小時，整個家屬區的小孩都知道耿大寶中午吃紅燒rou。

    廖小妹也要吃紅燒rou。莊秋月說大寶奶奶姥姥昨兒才到，大寶mama買rou招待她們。等自家來客她也做。

    葉煩很少這么大張旗鼓地告訴大家她家吃什么。廖苗苗覺著不對，出去看看葉煩家什么情況，聽到耿大寶跟他同學說：“對啊，我家吃紅燒rou。讓你媽買去吧?！?/br>
    廖苗苗無語，合著就是這種辦法。

    陶春蘭同樣感到無語，她在廊檐下乘涼，勾頭朝屋里說：“你真幼稚?！?/br>
    大寶說的話正是于文桃教的。于文桃此刻忙著喂二寶喝奶粉，頭也不抬地說：“我樂意。又沒花你的錢?！?/br>
    葉煩正準備出去刷鮑魚：“媽，不是因為你??？”

    陶春蘭：“因為我什么？她特意買給我吃？”

    葉煩問她婆婆：“誰又氣你了？”

    于文桃見葉煩關心她，笑著說：“小事一樁，我能搞定。做飯去。我還沒吃過鮮鮑魚?！?/br>
    葉煩不禁提醒：“過年我寄回家的你沒吃？”

    “那都凍死了?！庇谖奶医兴s緊做，“黃魚清蒸啊。賣魚的同志告訴我清蒸就行?！?/br>
    葉煩：“你想吃什么吃什么，但不許惹事?！?/br>
    于文桃搖頭：“不惹事?！?/br>
    因為離八月十五只剩一個月，首都要四車廂山珍海味，蘇遠航到各大隊盯著別因為搶東西打起來，葉煩去供銷社收貨，所以飯后她就去食品廠。

    于文桃不會做蟹黃包，問陶春蘭會不會。陶春蘭多年前吃過一次，她覺著就是包蟹rou。于文桃又帶大寶買兩兜子螃蟹，買一條大鰻魚?；貋淼穆飞吓龅綕O民，她很自來熟地問蟹黃包和鰻魚怎么做。她要做給兒媳婦吃。

    那個漁民不會，就幫她問熟人，然后幾個人去葉煩家教于文桃做菜，還幫她挑蟹rou。

    于文桃使喚陶春蘭和面。陶春蘭希望閨女下班就能吃飯，不想配合她還是老老實實和面。于文桃做好就給大寶一個小碗，碗里裝四個，對她說：“屋里熱，去外面吃?！?/br>
    六點多天沒黑，外面很涼爽，葉煩家門口很多小孩，大寶貪熱鬧，一手抱著碗一手吃蟹黃包。

    葉煩到參謀長家門口就聽到好幾個小孩問“大寶，好吃嗎？”然后問“耿焱焱，真是蟹黃包??？你奶奶好厲害啊?！?/br>
    葉煩停下嘆氣。

    參謀長愛人萬思芹拿著幾根黃瓜從院里出來調侃：“你家的黃瓜和洋柿子都沒人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