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以前啃樹皮的年代了，用不著這樣，你不吃我也不吃?！?/br>
    紀流本來都準備闔眼休息一會兒，聽到這出同甘共苦的戲又睜開眼，緘口無言了片刻，指著旁邊的架子無奈道：“那邊還有，我真不餓?！?/br>
    程間尋按燃打火機順著方向看過去，果然在架子上看到一盒威化餅。他佯裝無事地收回視線，默默把紀流手上那半又拿了回來。

    餅干索然無味，但嚼在嘴里能打發打發時間也比發呆強。

    “你說我們死之前還能等到人嗎？”

    “這里有吃的，理論來上講來活一周不是問題?！奔o流以為他是真緊張，認真分析道，“一周內肯定會有人過來的，蕭遙不至于那么不靠譜?！?/br>
    程間尋不知從那找了個破爛靠墊，打橫放在地上，沒形象地直接躺上去。松開襯衫領子透了透氣，漫不經心地說：“如果蕭遙真這么不靠譜呢？”

    “那死在這也不是不行?！奔o流這會兒聽出來他是故意的，也跟著開玩笑，半真半假地說道，“警察本來也是高危職業，說不好就在哪次任務里犧牲了。與其面目全非，死在這也不錯?！?/br>
    每年犧牲的警務人員不計其數，鳴笛致敬魂歸故里，能完完整整下葬的都是幸運的，有些甚至連尸體都收不齊全。

    “說的也是?！背涕g伸了個懶腰，翻身換著躺，隨口道：“要是真死了，下輩子投胎我當你哥怎么樣？”

    紀流微挑眉：“理由呢？”

    “沒理由，就是想體驗一下我們身份互換是什么感覺?！?/br>
    紀流稍微腦補了一下，笑笑：“估計跟現在差不了多少，不過是你找我幫忙的時候，從喊我哥變成我喊名字?！?/br>
    “我說你對我是不是太沒信心了？”

    紀流聞言看他，臉上的笑意淡淡的：“那你倒是做點能讓我對你有信心的事啊?！?/br>
    程間尋本來還想反駁兩句，轉念想想又沒底氣。好像從小時候開始，無論他有什么事要幫忙，紀流都能幫他處理好。

    作業沒寫完他會幫忙補，被爸媽混合雙打他會幫忙求情，他有時候做事太沖動，但背后也總有紀流給他善后……

    程間尋語氣里有種看破世俗的認命：“算了，還是你當我哥吧，這樣也不錯?！?/br>
    紀流應道：“是不錯?！?/br>
    風還在吹，即便隔著鐵門也能感覺到外面天色越來越黑。雨夜的溫度一點點降下來，涼氣逼人，紀流便在倉庫找了條不成形的毯子遞給程間尋。

    兩人出師未捷先把自己困住了，程間尋望著一片黑的天花板咒罵蒼天無眼，想起什么，又跟紀流說道：“那個悲傷——不是，你那個相親對象之前給你發了好友申請，被我刪了?！?/br>
    他說得理直氣壯，只是單純通知一下紀流，毫無悔過之意。

    “我看到了?！奔o流靠在木箱上閉著眼，“刪了就刪了，加上也沒什么能聊的?！?/br>
    他知道自己各項密碼程間尋都清楚，他清心寡欲手機里沒什么不能見人的東西，密碼就是防防外人，這個外人也不包括程間尋。

    但程間尋的手機密碼他不知道，因為里面沒什么能見人的東西。

    這話程間尋聽得很受用，說來也奇怪，在倉庫里待久了，他看東西好像越來越清晰了，以至于紀流臉上那點罕見的疲態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董麗的案子結了后，你跟趙老頭請個長假休息吧，睡幾天覺再吃點好的補充補充精力?！?/br>
    “到時候看看，沒事才能請?！奔o流微微仰起頭，一個姿勢靠累了，于是翻了一面，“吃點好的是想吃什么？”

    程間尋知道他在回復自己后半句話，略一沉思。

    紀流偏過頭聽見他問：“你會做佛跳墻嗎？”

    紀流實話實說：“不會?！?/br>
    “生腌蟹會嗎？”

    “不會?！?/br>
    “河豚刺身呢？”

    “也不會?！?/br>
    “那你問我干什么？”程間尋回了個無語的眼神。

    “可以學?！奔o流面色不解地看向他，“這些很難嗎？”

    程間尋：“……”

    為什么他能從這種冷靜又真誠的語氣里聽出那么強烈的嘲諷意味？但紀流看起來問得很認真，總不能是他自己小肚雞腸吧……

    程間尋無話可說，默認這個世界上能欣賞他做的菜的人還么出生，畢竟天才總是孤獨的。

    “再簡單也得等你放假才有空?！?/br>
    程間尋威化餅吃多了口渴，拿起瓶子就灌了半瓶水。想著紀流從進來到現在也好幾個小時沒喝過水，本來想幫他拿一瓶，結果找了半天才發現，倉庫里只有這一瓶水。

    而紀流把水給他的時候從沒跟他講過。

    程間尋怔愣住了，重重呼出一口氣，一聲帶著質問的“紀流”正要脫口而出，可這才沒多久，紀流就已經閉上眼小憩了。

    程間尋話收太快差點咬到舌頭，知道他這段時間很累，所以也沒有吵醒他。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紀流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永遠只把自己放在最后。

    他什么時候才能多想想自己。

    程母以前總因為他太過懂事發愁，至少在程間尋印象里，沒有誰會因為“懂事”兩個字讓人cao心，除了紀流。

    外面的雨下得又密了，淅淅瀝瀝打在鐵皮上，整個世界都是嘩嘩的響聲。

    程間尋把剩下的半瓶水放在他旁邊，心里盤算著等明天光線好一點了想辦法把這破門弄開，沒幾分鐘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