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彼時文鶴正坐在邊角處的座位上,垂眸瞧著劇本,耳畔散著一縷發。 她化著淡妝,不同于往日的張揚明艷,今天的她顯得優雅而知性,像是畫中走出的人物。 文鶴來得比所有人都早,依舊沒有帶任何助理。喬舒瑜忽視了她熾熱的目光,徑直走向主位。 張繼是第三個到的。他進來時就覺得隱隱不對勁——喬舒瑜和文鶴待在一塊時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就是讓人覺著別扭,怎么瞧怎么擰巴。 “早?!睆埨^朝喬舒瑜道。 喬舒瑜畫著劇本,沒抬頭。張繼習以為常,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他等了好一會,文鶴都沒向他打招呼,心中有些不舒服。 就這么安靜了幾分鐘,演員們陸續到場,安靜的休息室逐漸變得喧鬧。半小時后,男主演之一的徐寅云到場,似給喧鬧的氛圍添了把火。 “喬導,張導!”徐寅云樂呵呵地向兩位導演打招呼,眼睛掃到文鶴時笑容微僵。 “文師妹?!毙煲剖直鄞钤趶埨^的椅背上,偏著首道,“好久不見啊?!?/br> “徐學長?!蔽您Q皮笑rou不笑。 角落里的年輕演員雖然沒說話,眼神卻說明了一切。喬舒瑜擱劇本時剛好瞥見,輕輕松松便解讀出了她的意思——一個過氣影后,臭名在外,傲什么傲??! “好了?!?/br> 喬舒瑜摘下眼鏡,交著修長白皙的手指,出聲道。 室內立馬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匯聚到了她的身上。 “很感謝諸位今天到場探討劇本?!眴淌骅つ粗改﹃持?,淡淡道,“閑話不多說,我們直接切入正題?!?/br> 不愧是喬導,開口就透著陳舊古板的味道,文鶴望著她的側顏,在心道。 “首先,我想聽聽諸位對于自己角色的看法?!?/br> 喬舒瑜的視線掠過文鶴,落在了徐寅云身上。文鶴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徐寅云。 在其他劇組,通常這個時候導演總是要說兩句好話,調動調動演員的積極性。徐寅云還在神游,喬舒瑜突然點到他,讓他莫名生出種課堂被老師點中回答問題的錯愕感。 “嗯……”徐寅云思索了半分鐘,緩緩開口道,“我閱讀過原著,我覺得吧,向棟是個自私自利的生意人?!?/br> 來之前徐寅云是做足了功課的,可不知怎的,被喬舒瑜這么盯著,他竟然生出些難得的緊張感。 “我比對過劇本,喬導和柳編似乎對這個人物的處理和原著有些不一樣?!毙煲评^續道,“電影劇本里,向棟似乎更像一個有點自私的藝術家?!?/br> 喬舒瑜微微頷首,開口道:“你繼續說?!?/br> 徐寅云尷尬地輕咳一聲:“喬導能不能告訴我,你想要聽什么,或者說是,關于向棟哪方面的?” “你剛才說的不錯?!眴淌骅ぶ讣恻c了點劇本,總結道,“這個人物確實是做過修改,你解讀地很對?!?/br> “除了你對于這個人物性格的解讀,我更想聽,向棟眼中的江毓是什么樣的?!眴淌骅さ?,“或者你直接回答我一個問題……” “向棟愛她嗎?” 徐寅云回答迅速:“愛?!?/br> “錯了?!眴淌骅み€是那副神色,平靜道,“他不愛?!?/br> “為什么?”徐寅云難以理解。 會場忽然傳出兩聲輕咳,張繼開口了:“這個問題可以問問文鶴?!?/br> 他這是給文鶴下馬威,也是試探文鶴的深淺。 喬舒瑜的視線落在了文鶴身上,眼神和看在場所有人一樣。 文鶴略過所有人,只望著喬舒瑜:“我覺得,向棟對江毓只有新鮮感?!?/br> “可是他自詡風流才子,認為自己只是多情,并不是無情。實際上,他和江毓在一起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他從沒有見過江毓這樣的女人,想要窺探她的靈性?!?/br> “那你覺得,江毓愛向棟么?!眴淌骅ご驍嗔宋您Q。 張繼微偏首,他覺得喬舒瑜這個問題問得很沒水準——在場的是個人都能告訴她正確答案。他弄不懂喬舒瑜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干脆沒出聲。 輪到這個問題時,文鶴卻久久沒有回答。 她聽懂了喬舒瑜的話中話。說起來文鶴同喬舒瑜的關系,在大多數熟人眼中就是電影里江毓和向棟那樣——喬舒瑜像江毓那樣一廂情愿地愛著文鶴,文鶴像向棟那樣對她只有新鮮感。 喬舒瑜在諷刺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像極了自欺欺人,只會麻痹自己的向棟。 “你還愛我么?”曾經的喬舒瑜也曾這么帶著哭腔質問過文鶴。 那時的文鶴冷笑了聲,緩緩摘下婚戒丟到了喬舒瑜腳邊,反問她道:“你說呢?” …… 偌大的會場靜默了。 良久,文鶴答:“當然愛?!?/br> 喬舒瑜呼吸略重,多少玩味都藏在了里邊。 “是么?!眴淌骅るS意道。她不再看文鶴,而是靜靜地翻閱劇本。 所有人都在等著她說話。這里的一切都由她忖度決斷,任何人都無法干涉。 文鶴望著她的側顏,思緒忽然飄遠了。 她想起了那日喬舒瑜醉酒,附在她耳畔呵熱氣時說的話。 耳郭似乎還存留著那日的溫度,隱秘的感覺使得文鶴眉心作痛。 “我們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步?”文鶴斂眸,在心中問自己。 后來在場的人說了什么,張繼又叮囑了什么,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