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宜咬著下嘴唇，心里有些猶豫。

    或許她應該為提前轉正感到開心，但這一個多月的工作體驗又讓她笑不出來。加班沒有加班費，說是能轉調休，但調休條件極其嚴苛。工作內容不算難，但大部分都是重復性耗時間的勞動。

    晚上回到家躺床上，褚宜也思考過這份工作是不是真的適合她，想到顱內的齒輪發熱冒煙，最終還是被天亮時“我需要一份工作”，這樣的理由打敗。

    她媽昨晚跟她視頻的時候還在念叨，問她什么時候回余城。劉海莉聽說了曉瑄的婚期，并且得知曉瑄計劃在婚禮之后回余城邀請親友辦宴席，話題從“什么時候回家”無縫銜接到了“什么時候結婚”。

    “你在首都一直待著有什么意義？工資也不高，自己都養不活?！?/br>
    “我養得活自己！”褚宜無奈地說。

    “你這算什么養得活自己？只夠吃喝，一點抗風險能力都沒有，但凡生個病或者出點其他事，這點錢有什么用？”劉海莉說話向來不顧及褚宜的心理承受能力，一針見血，要的就是褚宜破防。

    說完工資，她又問：“聽說浩浩要回國了？”

    褚宜察覺她的意圖，想避開這個話題，只說：“是嗎，我不知道？你最近瑜伽課還在上嗎？”

    劉海莉不為所動：“我跟你說浩浩，你跟我提什么瑜伽課？他回國你怎么不知道？之前在英國你倆不是相處的很好嗎？”

    “就一般吧……也不是很熟?！瘪乙诵÷曊f。

    劉海莉把手機挪近了些，板著臉教訓：“你看看你，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就是因為不上心！浩浩回國我都比你先知道，你這一天天的都在干什么？其他叔叔阿姨給你介紹的對象，你嫌棄這個嫌棄那個，一會兒嫌人家長得胖，一會兒又說人家話多，相親相了這么多個，就沒見過比你還挑的，現在誰還愿意給你介紹？”

    沒人給我介紹？褚宜心想，那可真是謝天謝地。

    她還沒把她和李霧山目前的狀況透露給爸媽，也是不敢。劉海莉不知道怎么的極其討厭李霧山，即使她只見過李霧山一面，連他什么樣子都記不清。

    褚宜安靜聆聽教誨，早已修成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能力，中途甚至縮小了視頻頁面，退出去回了條李霧山的消息。

    “行了行了，怎么一跟閨女視頻就要說她，好好聊聊天不行嗎？”褚正強收拾完家務，湊過來替褚宜說了幾句話。

    劉海莉不滿地說：“她一個人在首都，工作賺不到錢，對象也找不到，二十七歲了不著急，我替她著急還錯了？”

    “這都是緣分，哪里是能強求的……”在劉海莉的眼神逼視下，老褚聲音越說越低。說完，他抬眼瞟了下屏幕，和褚宜對上了眼神。

    褚宜抿了抿嘴唇，偷笑。

    “總之你自己想清楚，是要留在首都吃苦受罪，還是回來工作，找個對象結婚好好過日子！”劉海莉最終拋出這么一句話，掛斷了視頻。

    是要吃苦受罪，還是？

    褚宜一個激靈，才發現自己置身總經理辦公室，面前坐著等她回話的領導。

    “怎么？你是有其他的問題嗎？”周總上身往褚宜的方向前傾，問道。

    褚宜立刻搖頭，頓了頓說道：“我知道了，謝謝周總?！边@就是表示她愿意提前轉正了。

    聽到這個答案，周總的表情多云轉晴，不急著讓她出去，反而跟她聊起了最近的工作體驗，有沒有困難，以及和同事相處得怎么樣。

    褚宜謹慎地回答每一個問題。周總看著好相處，但能做到這個位置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她怕領導給她挖坑或者套話，像對待高考數學題一樣嚴肅對待著領導的盤問。

    正說著，她的手機連著震動了幾下，褚宜沒理，過了一會兒，一個語音電話撥了過來，連續的震動讓她不得不拿出手機看——是吳知春。

    “上周寄過來的發票你放哪兒了？”

    剛跟周總說明情況接電話，吳知春上來就是一句不客氣的質問。

    “已經放您桌子上了呀吳姐，用牛皮袋裝著的?！瘪乙吮M可能壓低聲音回她的話。

    “我說的是供應商的發票！不是之前采買的發票！”吳知春說話口氣很沖。

    褚宜一時之間真想不起來最近哪個供應商給寄發票過來了，只好說：“我在周總辦公室，正在開會，一會兒我出來找找看可以嗎？”

    本以為吳知春要陰陽怪氣她兩句，沒想到這次她什么都沒說，冷笑了一聲，就掛斷了。

    褚宜莫名其妙地將手機塞回兜里，心里也有些生氣。她也不是個包子，光被欺負一點都不知道反抗，剛剛吳知春的嗓門這么大，她也沒有刻意調小音量，周總基本能把她們的對話聽個七七八八。周總問吳知春怎么樣，她不好說，那就讓他直接聽吧。

    她通完話，再去看周總的臉色，果然比之前更差了。但他臉上的陰霾只是一閃而過，反過來安慰褚宜：“吳知春就是這么個性子，風風火火的，其實人不壞，你多擔待點兒?！?/br>
    褚宜勉力擠出笑容，沒說話。

    一場談話下來，本來挺好的心情都不好了。褚宜心事重重地走出辦公室，第一件事是去給吳知春找發票。供應商的發票是十二月就寄過來的，吳知春當時讓她保管，沒說什么時候需要，就被她一直放在抽屜里。

    她從抽屜里取出一打發票遞過去，吳知春頭都沒抬地接過去，看著不想搭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