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開高速擁堵，李霧山原本計劃 31 號下午就出發，七個小時的車程，回家正好能趕上晚飯。褚宜為此提前幾天向周總請了假，周總也批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吳知春在年底最忙的當口兒居然病了，一時間工作全堆到褚宜頭上。她入職沒多久，應付日常工作都磕磕絆絆，這一下子，只能天天抱著電腦加班，加到節前最后一天還是走不脫，只好找李霧山商量著 1 號再出發。

    李霧山很痛快地答應了：“沒事，早點走就行?！?/br>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和現在很相似，以一種極端包容的口吻，仿佛褚宜是一件易碎的瓷器，吹口氣都怕吹出一道裂紋。

    這讓褚宜產生了奇怪的身份倒錯感。我有這么脆弱嗎？她想。

    “我在車后座上放了些零食水果，還有飲料，你先睡，醒來可以吃點?！崩铎F山啟動車子，側頭對她說。

    褚宜扭著腦袋去看車后座，籠子里的李小毛兢兢業業地守護著旁邊一大袋食物。

    原本李霧山沒打算把它也帶上，但是元旦公司都放假了，身邊的朋友也都出去旅游或者回家，李霧山沒找到人寄養李小毛。本來想送到寵物店幾天，跟李雨水打電話的時候，李雨水讓他把李小毛帶回來。

    “我還沒見過小毛呢！”李雨水也很饞小狗。

    就這樣，還在睡夢中的李小毛被塞進量身定制的籠子，跟褚宜一樣，迷迷糊糊上了車。

    五點的街道還是一片寂靜，車內開著暖氣，褚宜將椅背調低，很快就在平穩的車輛行駛過程中陷入了夢鄉。

    這次她沒有夢到吳知春，也沒有夢到任何和工作相關的事情。

    在夢里，她回到芳華苑的房子，躺在自己臥室的床上，劉海莉在樓下客廳接電話。似乎是門衛給她打電話，說門外訪客聲稱要找她們家，劉海莉冷冷地說不認識這個人，叫門衛不要放進來。

    褚宜側躺著，看窗外的云。

    一場暴雨過后，高溫依然占據著這個城市大多數的夏日，空調讓室內維持在 26 度，室外體感溫度卻已經超過 40 度。褚宜隱約知道被門衛攔在門外的人是誰，只要她坐起身，走到窗邊，往小區大門的方向看過去，就能看到那人的身影。

    但褚宜沒動。她只是又合上了眼睛，在空調送風的聲音中睡她的午覺。

    大約也就是一個午覺的時間，半個小時或一個小時，汽車駛上了高速。在途經的第一個服務站，李霧山停車，將李小毛放了出來，這是它每日雷打不動的上廁所時間。

    天光乍亮，褚宜在紫外線的照射下醒轉，自覺精神回復了不少。跟著下了車，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帶李小毛溜達。

    遛狗總是要聊聊天的。

    褚宜因為在車上做了這個夢，便問李霧山：“我當時微信把你拉黑，你生氣嗎？”

    李霧山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說的是五年前的事，點頭又搖頭：“有點，但不是生氣?！?/br>
    “是什么？”

    “擔心吧，”李霧山輕描淡寫地說，“怕你想不開?！?/br>
    褚宜一愣，說：“那倒不至于?！?/br>
    那個時候，更想不開的，明明是李霧山自己。

    “田老師罵你‘蠻?！?，讓我去勸你，我勸你專心學習別跟校領導鬧，你倒好，課都不去上了?！瘪乙嘶貞浿鴱那?，用調侃的語氣說。

    這段時間她時常會想起從前，不愿觸碰的記憶頻繁在腦海中出現，但心悸的感覺卻慢慢減淡。她猜測，或許是與李霧山見面相處的日子讓她逐漸脫敏，畢竟忘記一段記憶的最好方式，是建立新的記憶。

    聽了褚宜的話，李霧山只是笑笑，逗她說：“你那時候還威脅我，不去上課就不跟我玩兒了?！?/br>
    “什么叫不跟你玩？”褚宜也笑了，“我只是說，你要是再為照片的事情鬧下去，就別想再見到我了?！?/br>
    她越說聲音越低，說到最后幾個字，李霧山臉上的笑容驟然消失。

    他的目光變得銳利，射向褚宜的眼睛：“是啊，你說到做到?！?/br>
    褚宜啞口無言。

    的確，在那之后，她再也沒見過李霧山。

    但李霧山沉下臉的時間只有三秒，三秒后他再次掛上笑容，看李小毛如廁完畢，拉著繩子喊褚宜往回走：“上路吧，早點到家趕個午飯?！?/br>
    抵達余城的時候午飯是肯定趕不上了，高速口堵得厲害。

    褚宜坐了一路車，到這時候居然有些暈車，拿著吃完的橘子皮懟在鼻子邊上，每隔一會兒就要嗅一下，以此緩解胃里泛出的惡心。

    走走停停進了市區，李霧山問她家住哪里，褚宜皺著眉頭說不出來話。李霧山便也不管前面擁堵有多厲害，靠邊停了車，拉開車門讓褚宜下車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身后的車不滿的按著車喇叭，李霧山也不理，陪著褚宜站在路邊，非要她感覺舒服了才上車。

    “上車吧，這里只讓停兩分鐘，”褚宜扯著李霧山的袖子說，“我沒事，上去吧?！?/br>
    李霧山只好上車后，把兩側車窗都打開通風，遞給褚宜一條毯子，讓她裹在身上：“這樣會舒服些，你包緊點，別著涼了?！?/br>
    褚宜沒聽他的，把毯子分了一半蓋在李霧山腿上。

    她現在不住芳華苑了，那棟老別墅在褚家出現經濟危機的那段時間已經賣了償還債務，全家搬到了另一處房產住下，不是別墅，但也是個不錯的單元式住宅。這都要歸功于劉海莉的投資眼光，她在余城買了兩處房產，過了這些年都只有賺的。